只有一点喜欢(8)

　　红酒和料酒倒是都有，余欢拿不准主意，拎着两个瓶子出去问顾落瑶。
　　母子两个正研究那束花怎么摆弄更好看呢，听见她出来齐刷刷扭头，两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余欢莫名心头一软。
　　“我准备炖牛腩，红酒味道更香醇也稍微带点甜味，料酒不会留下酒精，你觉得用哪个好一点？”
　　厨房里的事，顾落瑶是真的不懂，只能凭借吃出来的经验做判断。
　　“那就...红酒的话，少放一点有影响吗？”
　　“有是有，差别不是很大，主要是用来去腥的。”
　　“那就红酒。”
　　安安小朋友这个时候又有疑惑了，“我会醉吗？”
　　醉？酒精基本都会挥发掉了哪里会醉。
　　不过...
　　“放心，不给你吃，肯定不会醉。”余欢起了逗他的心思，绷着脸一本正经地演戏。
　　小家伙果然信了，眨眨眼慢了半拍才确定自己没听错，“啊？我不能吃啊，那好吧。”
　　余欢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冲着顾落瑶一挑眉发了个信号，也不管顾落瑶接收到了没有，一扭身回厨房去了。
　　插花这么文艺的活动还是让他们来吧，她的舞台在厨房里。
　　外面的插花组在研究矮向日葵朝哪个方向更好，里面的小厨娘一把冰糖撒下油锅，等冰糖融化以后倒入切好的牛腩块。
　　外面的插花组在纠结小雏菊要分散开还是放在一起，里面的小厨娘喝了口红酒咂么味儿，确认口感口味以后倒进去两勺半。
　　外面的插花组忙着在龟背叶上画线条方便裁剪，里面的小厨娘把牛腩放到一边儿慢慢炖，另起一锅开始烧豆腐。
　　外面的插花组还在找角度调整花束，小厨娘已经把手撕包菜炒好装盘。
　　胡萝卜红酒炖牛腩，红烧豆腐，手撕包菜，一荤两素外加一份下午煲好的老姜香菇鸡汤。
　　“开饭啦~”余欢喊了一嗓子，放下砂锅捏了捏耳垂。
　　安安抓着朵向日葵跑过来，举得高高的努力送到余欢面前，“送给你，小鱼姐姐辛苦啦。”
　　小镇上有种向日葵的，大片大片向日葵黄灿灿一片，就种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无数次路过向日葵田都无动于衷，今天却被一朵不会产瓜子的观赏葵花给打动了。
　　“谢谢安安，快去洗手吃饭了。”
　　顾落瑶背手站在茶几旁，等安安跑去洗手才慢慢走过来，“这个也送给你。辛苦了。”
　　一个小小的玻璃花瓶，十多公分的高度，巴掌大小，就这么立在顾落瑶手心里。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在灯光下星星点点亮晶晶的。
　　这辈子第一次被人送花，第一次被人送花瓶，余欢看着顾落瑶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脸倒是诚实的红了。
　　“不喜欢吗？”
　　余欢回过神来，赶紧接过花瓶，“喜欢喜欢，谢谢顾老师。”
　　-
　　这朵小小的向日葵被余欢安置在自己床头柜上，还调了调角度让它朝着自己的方向。
　　摸出手机来找了好几个角度，余欢把这朵花收进了自己相册里。
　　花总有凋谢的时候，但她大概会一直记得新添收到它的时候，心里的那份感动。
　　未来她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离开这个充满温暖的地方，但这朵花会一直开在她的记忆里，每想起一次，就暖一次。
　　对着向日葵傻乐了半天，余欢终于想起来她还没有洗漱。
　　冲澡，刷牙，擦头发。
　　余欢看着镜子里分成两段的发色，撇撇嘴。
　　她的头发刚刚长到背中间，上半截是新长出来的黑发，下半截是之前跟着同学去小发廊染的黄毛。
　　小发廊染个头发也就四十多块钱，用的都是最不好的那种药水，余欢被染过的那截头发不仅黄，还毛躁，看着特别糟心。
　　看来有时间得去剪一下了，也不知道这边剪个头发要多少钱。
　　余欢琢磨着，要是十五块钱以内她就咬咬牙让人家给剪一下。如果超过了十五块，她就回来自己剪。
　　反正她以前还帮同学剪过刘海，应该没什么问题。
　　叩叩
　　“小余，你在里面吗？”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顾落瑶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余欢应了一声，“我在，怎么了？”
　　“可以帮我递个东西吗？我的身体乳落在里面了。”
　　身体乳？那是啥？
　　余欢眨眨眼搜寻了一圈，没找到。
　　“顾老师你进来找吧，”余欢揪着胸前的浴巾把门拉开，“我不知道哪个是你要的。”
　　门一开，两边的人下意识看向对方。
　　都愣住了。
　　余欢浑身上下就围着一条浴巾，头发散在肩头还滴着水，小脸被蒸得红扑扑的，一双杏眼满是无辜，比顾落瑶矮了八公分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她的眼睛。
　　清纯动人，楚楚可怜。
　　顾落瑶双唇微张动了两下，撇过头去不再盯着余欢，进去从架子上拿了个瓶子就走。
　　等到门再次关上，余欢才回过神来。
　　顾老师也才刚刚洗完澡，穿了件真丝睡裙外面套了个浴袍。平时不是盘着就是扎成马尾的头发散落下来，像绸缎一样包括在身上，为她增添了一份神秘又朦胧羞涩的美。
　　不知道是洗澡洗太久有点缺氧，还是卫生间的水汽没散去有点柔光效果，刚才微仰着头看顾落瑶的时候，余欢似乎感觉到她在发光。
　　不强烈，不刺眼，朦朦胧胧一层，像月光，像星光。
　　如果真的要评选女神，顾老师这样的才最应该当选吧。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余欢又是惊讶又有些羞，总觉得把一个人捧到这么高的行为有点痴汉。
　　以前觉得班上那些追星的同学太花痴不理智，她现在这样，跟那些女生有什么区别？
　　哦，区别还是有的。
　　那些同学追的星只生活在屏幕里，她心里的女神就睡在她隔壁房间。
　　她们还每天都一起吃饭呢！
　　这样想着，余欢还觉得有点小骄傲。挺起小胸脯抬起头来，却冷不丁撞上了镜子里的自己。
　　我去？这一脸痴汉笑的人到底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今天的你们有去看《复联4》吗？
　　没去看的，有被剧透吗(￢_￢)


第10章 010
　　余欢失眠了。
　　不是择床睡不安稳，不是半梦半醒迷迷糊糊。
　　是完完全全无法进入睡眠，闭上眼睛也格外庆幸的那种失眠。
　　不知道是因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回忆开始趁虚而入。还是因为今天经历的一切，给她带来的冲击感太强。
　　反正，余欢就是睡不着。
　　不知不觉，余欢想起了她刚来T市的时候。
　　二十岁的女孩子孤身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闯荡，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在各种大小饭店之间辗转应聘期间，余欢遇到过小偷，遇到过流/氓，遇到过骗子，更遇到过喝酒闹事拎着把凳子见谁砸谁的。
　　所以她总是把包紧紧抱在怀里，总是尽可能的往人比较多的地方走，总是不太敢相信别人，总是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那几天过得说不上阴暗，但也给余欢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所以她总是睡不好，总是很容易被吓到。
　　后来，她去了悦家，认识了杨姐。
　　杨姐人不错，就是有点势利眼。在有钱的人面前赔笑脸，在她们这些还什么都不会不能去签单的人面前摆臭脸。
　　如果她是在爸爸出事前认识的杨姐，她可能会觉得这人太现实，太唯利是图。
　　但她见识过借钱时候亲戚们冷冰冰的态度，见识过求人帮忙却拿不出太多钱的时候人家嫌恶的表情。
　　三个姑姑，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只象征性的借了点钱，打发叫花子一样把她轰出门外。
　　最后，是她把餐馆和房子都抵给三姑姑，才从三姑姑那里换来了一点救命钱。
　　血浓于水尚且如此，她有什么理由要求一个陌生人对她好？
　　而且扪心自问，她在杨姐这里从来没有吃过亏，杨姐每次都会选稍微好一点的给她推荐，这次的单子也多亏了杨姐协调才让她不用再去后面一家试工。
　　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错了。
　　也就是因为看过了人情冷暖，见多了袖手旁观，才会一次又一次得觉得顾老师特别温暖，直到今天晚上，顾老师在她心里已经上升到了女神的高度。
　　想到这儿，余欢不免又想起来上一单去的人家。
　　那家的先生是当下最普通的那种都市白领，每天为生活奔波为生计操劳，透支着生命活力只为给家里带来一片安稳。
　　每一个为生活辛苦奋斗的人都值得被尊敬，更何况余欢还拿着人家的工资。
　　所以在那家工作的时候，到了晚上余欢总会留一份粥温在那边，所有人回来之前绝不睡觉。
　　可是谁能想到，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人，也会做出那样下/流龌龊的事。
　　那天晚上先生一样在外面应酬，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半。
　　家里人都睡了，只有余欢还在等着。
　　先生回来的时间不太凑巧，余欢刚在卫生间上厕所。
　　门没锁，醉醺醺的先生一把推开门就冲了进来。
　　好在，余欢的反应速度比一个醉汉要快很多。
　　匆忙站起来把睡裙放下去，趁着先生趴在马桶上吐的机会穿好裤子，没敢在卫生间多停，去厨房洗了洗手。
　　那个时候余欢还在想，先生可能是太着急了所以没想到厕所有人吧。
　　毕竟是一个喝多了的人，你能要求他有多少理智呢？
　　所以余欢虽然心有余悸，却没多想，还给送了瓶矿泉水进去，让他漱口。
　　有心辩护，哪怕递水的时候被抓了手摸了腰，余欢依然不觉得他是故意的。
　　直到余欢在厨房温粥的时候身后压上来一具带着酒气的身体，身后也被什么东西给顶住，她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简单的醉酒站不稳就可以解释的。
　　她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挣脱出来的，只记得那晚鼻间闻到的全是酒气。
　　转天一早，太太在厨房里发现了睡在地板上的先生，指着余欢的鼻子狠狠骂了一顿，刚好给了她辞职的理由。
　　双方都不满意，这一单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因为这一趟，余欢对家里有男人的单多少有点抗拒。
　　所幸，她遇上了顾老师。
　　就像是一个行走在无边黑暗中的人，已经习惯了路上毫无规律可言的石子和坑洼，也习惯了摸索前行时会磕碰出的伤痕，却在某一天突然见到了月亮，这才发现原来人间其实有光。
　　习惯了黑暗的人，是无法接受突然出现的太阳的。
　　太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