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点喜欢(70)

　　楼到尽头是一扇窗户，这个点儿阳光正好能照进来。顾落瑶慢腾腾挪过去，站在阳光里靠着余欢晒太阳。
　　“感觉又回到生安安的时候。”顾落瑶刚说了一句话，自己先乐了，“不过那会儿住在产科，一层楼全都是孕妇，不是准备生就是刚生完。没事的时候出来溜达，路过别的病房不是听见产妇疼的喊，就是有小孩儿饿的哭。但那会儿谁也不觉得吵，遇到刚生完的不管认不认识，都会说一声恭喜。”
　　医院就是很神奇，住院楼每一层的状态都不一样。
　　余欢没有去过产科，她只在最上面待过。那一层全都是得了不好治的毛病需要长时间住院的，每天都有人住进来，也每天都有人出去。
　　和别的楼层不太一样的是，这里有的人是病好了走着出去的，有的是盖着白布躺着出去。
　　生离死别每一天都在上演，那一层的气氛从来都是压抑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只有麻木，即使一开始没有，到后来也会渐渐麻木起来。
　　楼层不同，情况不同，所以顾落瑶说的那种热闹，余欢没办法体会。
　　“那会儿很辛苦吧，听说生孩子特别疼。”虽然不能体会，余欢还是想多知道点那个时候的事。
　　因为那是顾老师的曾经，是她不曾参与过的曾经。
　　顾落瑶摸摸肚子，“是挺辛苦的，每天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腰酸腿也酸，身材都走样了。而且我太瘦，安安那个捣蛋鬼又喜欢折腾。胎位不正，加上我身体没那么好，医生建议我剖腹产，免得太危险。”
　　“那...他们家同意吗？”
　　很多人觉得顺产对小孩比较好，所以能顺尽量顺。
　　从之前见过的几次来看，那家人似乎没那么好说话吧。
　　果然，顾落瑶摇了摇头，“一开始不同意，想让我试试，不行再转剖。但是你知道我妈的性格，有她在，他们家同不同意都不会让我顺。而且那个时候吴浩轩心里有愧，没坚持几句就放弃了。”
　　想到那家人余欢就觉得膈应，脸色立马就变得不太好看。
　　顾落瑶捏了捏她的耳朵，“你知道安安的生日为什么是6月12号吗？”
　　这还有为什么？不是因为那天离预产期进吗？
　　“不知道，有什么含义吗？”余欢诚实摇头。
　　在她有限的知识储备里，唯一跟这个数字有关的是一个美颜相机软件。
　　但谁会用软件名字当孩子的生日啊！
　　“你知道有本书叫《小王子》吗？”顾落瑶看着窗外的天空，稍微歪了歪头，从远处看有点像靠在了余欢肩上。
　　这本书余欢在书柜里见过，也听说过，但很不巧的是还没来得及看，所以没明白这个日期跟那本书有什么关系。
　　“小王子生活的星球，就是612星球。”
　　“所以，你是希望安安成为小王子吗？”
　　“当然不是，那会儿还不知道孩子性别呢。”
　　“那是...”
　　顾落瑶扭回来，看着余欢炸了眨眼，“其实也没有为什么，就是离这个日子近，医院又能排过来，所以就选那天了。”
　　那你说这么深沉！！！
　　-
　　余欢扶着顾落瑶回去的时候中间床的大姐已经准备去手术了，她那个一直没露面的老公也终于现身。
　　一开始余欢以为她老公是要避嫌，毕竟这是妇科病房，一个大男人总待这儿不太合适。
　　但是从她进门到现在感受到的来看，恐怕不是，至少不全是这个原因。
　　她们回来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已经听这位丈夫催了不下五次，让大姐快一点、快一点，他五点多还有个饭局，不能迟到。
　　这种态度，说实话，余欢看着都有点不舒服。
　　偷偷看了看那个大姐的脸色，果然也不是很好看。
　　都到这种时候了，有什么是比老婆更重要的呢？
　　人都已经到这儿了，再抱怨也不可能立马赶回去，为什么不能和颜悦色一点呢？
　　这毕竟是枕边人啊。
　　而且听说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这个态度，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点。
　　一直默默在收拾东西的妈妈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在男人大腿上，“什么态度？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那破饭局重要还是你老婆重要？人家千里迢迢嫁过来，就是为了来看你这张臭脸的？啊？”
　　嘶，原来是婆婆，不是亲妈啊。
　　余欢看向顾落瑶，在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从昨天到现在，大家一直以为这是一对亲母女来着。
　　和善阿姨突然变麻辣老妈，一屋子人都吓得不敢说话。
　　直到一家人出去，外面床的大姐才感慨一声，“这婆婆真好。”
　　-
　　晚上余欢做了小米南瓜粥，同样分给外面床的大姐一碗。
　　中间床的大姐做完手术就回来稍微躺了会儿，婆婆收拾好东西以后一家人就离开了。
　　婆婆说，在哪儿养都是养，早点回家也舒服一点。
　　如果单听这一句，再结合婆婆的身份，可能大多数人都会误会这位是舍不得病床钱。但是结合之前来看，这位婆婆恐怕是真心觉得回家养着比较舒服。
　　而且都这个点儿了，就算是为了省钱，也没人给他们办出院手续，住不住都一样要花钱。
　　不过那位丈夫到最后也没去参加什么饭局，手术做完都已经快八点了，走的时候接近九点，再怎么赶都赶不上，估计是直接推了。
　　“结婚真麻烦。”余欢扶着顾落瑶去刷牙，叹了一声。
　　顾落瑶对刷牙这件事是真的执着，能下床活动立马就抛弃了漱口水。
　　大概得有四五分钟吧，顾落瑶才终于把牙刷好，盯着镜子里的余欢，“其实遇到对的人，再麻烦也不会觉得麻烦。”
　　“真的吗？”
　　“这几天你觉得麻烦吗？”
　　怎么突然扯到这儿了？
　　余欢下意识脸一红，又觉得她肯定是误会顾老师了，挠挠脸摇了摇头，“不麻烦。”


第91章 091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怎么脸这么红。”顾落瑶戳了戳余欢的脸。
　　本来粉扑扑的像水蜜桃, 这下直接变红苹果了。
　　余欢摸了摸自己的脸, 讪笑, “没...就，有点热。”
　　除了这个, 余欢真找不到什么更合适的理由。
　　难道要说‘我以为你也喜欢我’吗？也太自作多情了一点。
　　好在顾落瑶也没揪着这一个话题不放, 往周围看了一圈点点头, “是有点热。外面还有空调，这里面一点风都没有。”
　　“我们是不是带浴巾了？就大的那块。我想冲个澡。”
　　啥？冲澡？
　　余欢眨眼，“你的伤口还没有好, 好像不能冲澡。要不还是擦一下吧，稍微忍忍, 等拆了线再冲。”
　　“可是真的好热啊, 我感觉自己都要馊了。”顾落瑶皱眉, 对好几天没洗澡这件事真的是非常嫌弃。
　　天确实热, 坐着都一身汗, 更何况总躺着。
　　也不知道当初坐月子是怎么忍过来的，真是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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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欢莫名叹了口气, “在这儿擦洗一下吧，多用点水。我帮你, 避开点刀口的位置。”
　　这些工作余欢都是做顺手了的，而且现在顾落瑶可以站起来了，比起之前完全没力气的时候其实更方便。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放松下来注意力就没有那么集中，余欢看着顾落瑶的身体居然莫名其妙开始害羞, 脸上温度持续升高，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火烧火燎的。
　　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体构造，明明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怎么就脸红了呢？！
　　余欢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反射弧太长了，这害羞来得未免也太不合时宜了一点。
　　-
　　顾落瑶自己能够到的地方都是她自己来的，尤其是身体前面那一部分。只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不太好弯腰，所以后背和腿都是余欢帮忙的。
　　简单的清洁耗费了得有半个多小时，顾落瑶总算觉得稍微清爽了一点，穿好衣服重新梳理了下头发，扭头捏了捏余欢的脸。
　　“辛苦你了啦，你也赶快洗个澡吧。热得这脸都快冒烟了，冲个澡能稍微舒服点。”
　　脸红脖子粗，余欢大脑过热都快不转了，也没太听清楚顾落瑶说了什么，胡乱点头应了两声，等顾落瑶出去才捂着脸蹲到地上。
　　她实在不好意思站着。
　　这个卫生间就一点大，一米来宽的洗漱台上还镶着整面镜子，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刚才抬头的时候余欢不小心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脸那叫一个红呀，简直没眼看。
　　顾老师可是个病人，她怎么可以...
　　诶呀，太羞人了。
　　余欢突然想起来自己十来岁的时候，有个挺漂亮的姐姐好像是到镇上来找什么亲戚，约在她家的小饭店里吃饭。那个姐姐先到的，坐在靠门的地方看菜单。
　　镇上几个小混混路过，对着人家姑娘就吹口哨，好巧不巧让她爸逮个正着。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爸爸拎着凳子追了那几个小混混半条街。
　　她现在和那些小混混有什么区别？
　　余欢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混混。虽然她学习不好，还调皮捣蛋总翘课，但她一直觉得自己和那些混混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可现在...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流/氓，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
　　早上抽了三管血拿去化验，紧接着又去隔壁楼做心电检测，顾落瑶往回走的时候脸都是发白的。
　　刚开始恢复，本来体力就不是很好，散步也是走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下。
　　这一大早上的，东西也没吃，还要跑那么远的路去做检查，顾落瑶几乎是走几十步就要缓一下，看得余欢特别想直接背她走。
　　自从昨天晚上不正常的脸红心跳之后，余欢就在刻意保持和顾落瑶之间的距离，尽量避免肢体接触，扶也是隔着袖子去扶。
　　她当然知道这种行为跟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但是怎么说呢...
　　好吧，其实也说不太清楚。
　　余欢就是觉得，她不能仗着顾老师没往那面想就耍流/氓。
　　没意识到的时候那没办法，意识到了还占人便宜，多不好。
　　不过这会儿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眼看着顾落瑶站不稳还不去帮忙。
　　左胳膊让顾落瑶扶着，右手搭在她腰后边虚护着，余欢想到刚才那三管血就一阵肉疼，“她们抽血也抽太多了。明知道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还抽那么多。还说血流得慢，那早上都没吃东西，能流得快吗。”
　　“抽血当然是要空腹的时候抽啊，”顾落瑶笑她，“而且人家也不是嫌我流得慢，是说流得慢证明血液粘稠度有点高，要多补充营养，多吃水果蔬菜。你后面可能是没听清楚，错怪人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