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奚整个人窝在她的怀里,睡颜恬静。
卷翘的长睫毛根根分明,鼻梁往下,微张的红唇,呼吸一下一下吐在自己的锁骨上,又暖又热。
女人柔和了眉眼,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
忍着手臂的酸痛,保持原来的睡姿,闭上了眼睛。
直到闹钟响起。
裴宴卿第一时间关闭了闹钟,怀里的少女皱了皱眉头,女人指腹轻柔按上她的眉间,抚平了不悦的峰谷,轻手轻脚地起床,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漱。
柏奚在裴宴卿离开不久后就醒了。
身边还残留着女人的体温,她把手掌贴在上面。
一寸一寸地冰凉下来,彻底冷透之前,裴宴卿回来了。
她刚洗过脸,挂着未干的水珠,白里透红,像雪地里盛开的芍药。
身上披着睡袍,长发松松地挽起,颈项修长,比平时多了几分明艳。
“你醒了?”裴宴卿走过来,伸手握住她被子外面的那只手,道,“怎么又这么冷?”
“吹了会空调。”柏奚乖乖将手收进被子里。
裴宴卿进盥洗室拿面巾纸,柏奚躺在床上叫她:“裴宴卿……姐姐。”
女人回过头,弯着眸含笑。
“怎么了?”
“没什么。”柏奚想:自己似乎渐渐演不下去了。
裴小姐、裴老师、姐姐,她在这几个称呼里来回切换,唯独没有裴宴卿姐姐这种叫法。
自以为可以将现实与剧本分得清晰,进可攻退可守,最终还是沉溺于真实的温柔。
她所渴望的,终究不是那个虚幻的影子。
是眼前这个顶着她妻子名号的人,是裴宴卿。
裴宴卿收拾完毕,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道:“早上起晚了,我点了外卖,你要不要起来一起吃?我帮你把衣服拿过来?”
“不用了,我回房洗漱就好。谢谢裴老师。”
柏奚掀被下床,冲女人微微点头后,开门进了对面的房间。
裴宴卿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站在原地轻声重复了一遍:“裴老师?”
女人慢慢勾起唇角。
不叫她裴小姐了,这算是进步吗?
*
柏奚洗漱用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外卖,叫的是一家港式早茶。
柏奚在桌边坐下来,表情先是一怔,过后如常。
裴宴卿道:“我母亲年轻时在香港待过几年,回来后对早茶念念不忘,我偶尔会跟着她吃。”
柏奚点头:“我知道。”
“嗯?”
“我是说,令堂主演的那几部香港电影都很经典,《红》还捧回了国内第一座金棕榈最高奖,是华语影坛封神的女演员,谁都知道。”柏奚咬文嚼字,一句话说得略有磕绊。
“令堂?”裴宴卿被逗得笑了下,道,“你要是不想随我叫妈,可以称呼阿姨。”
“好。”
柏奚低头默默吃早餐。
裴宴卿给她夹了一个虾饺皇,随口道:“你也喜欢我妈妈吗?”
裴椿作为唯一一个还活跃在影坛的殿堂级女演员,在演艺圈拥有无数从业者粉丝。华语电影演员,包括男演员在内,无人可出其右。
柏奚说是,还说:“我经常观摩她的电影,内地、香港、国外,几个时期的风格很鲜明,一直在打磨自己的演技。《舟兮》我看了几十遍……”
柏奚不自觉地放下筷子,聊起电影侃侃而谈。
裴宴卿认识她这段时间以来,加起来的话都不如她今天说的多。
“……”
该不会她心目中排名第一最漂亮的女人其实是她妈妈吧?
她选择和自己结婚,也是因为她是裴椿的女儿?
替身竟是我自己?
裴宴卿越想越歪,连忙打住,也打断柏奚:“虾饺要凉了,先吃饭吧。”
“好。”
女人低头戳着碗里的蒸凤爪,假装不经意问起:“你对我妈妈……应该没有超出粉丝以外的感情吧?”
柏奚抬头,茫然地看着她:“什么?”
裴宴卿清了清嗓子,认真地看向她发问。
“意思就是,你不想和她谈恋爱,更不是为了她才进入演艺圈什么的吧?”
柏奚好像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眼睛突然睁大。
“咳咳咳……”
裴宴卿忙起身绕到对面,拍着她的背,连连道歉。
柏奚被虾饺噎住,咳得满脸通红,一只手用力抓着裴宴卿的胳膊,青色的血管在手背若隐若现,延伸至小臂线条。
裴宴卿看着她修长有力的手,可耻地走了一下神。
柏奚好不容易缓过来,眼角都红红的,半靠在裴宴卿怀里。
裴宴卿一只手给她端来水杯。
“是我冒犯了,但你能不能诚实回答我?”
“想不想和你妈妈谈恋爱的那个问题?”
“对。”
柏奚默了默,说:“她大了我三轮。”
裴宴卿执意要问出答案:“所以?”
柏奚头一次觉得眼前的裴宴卿和她想象中的大有出入,这还是那个沉稳自持的姐姐吗?
她不禁罕见地起了捉弄她的心思,故意沉默了许久。
裴宴卿心脏咯噔一下。
“所以你真的?”
“假的。”柏奚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她说,“我不喜欢比我大太多的。”
“六岁多吗?”裴宴卿问。她和柏奚的年龄差刚好六岁。
注视着她的眼神一眨不眨。
女人的目光并不炽热,透着温和,但那温和又带着极强的束缚,像是柔软的网,一旦被粘住,就再也无法逃出生天。
柏奚陷在她怀里,也陷进她目光里,后知后觉无法挣脱。
“我……”她避开女人的视线,不看她的眼,也摆脱了密密的束缚,心脏却仍紧着。
裴宴卿弯腰在她耳边道:“奚奚。”
柏奚像泡在温泉中,白雾弥漫在四周,掩住她的身影,唯有那句轻唤破雾而来,荡开水面的涟漪,让她的心跟着一起泡软。
她紧紧抱住自己,对外面的那道声音说:“我不知道。”
池边响起脚步声,雾中有一个女人的影子慢慢清晰。
“奚奚。”
“不要!”柏奚闭着眼。
不要再靠近了。
裴宴卿放开了她,新鲜空气取代雪香和梅香涌入口鼻,心脏从狂跳中平复,柏奚睁开了眼睛。
裴宴卿坐在她对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
柏奚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似乎留着女人胳膊的体温,手边的水剩下半杯,还有裴宴卿给她擦咳出来的眼泪所留下的纸巾。
不是梦。
“待会我要去公司,孟山月今天应该会打电话给你,安排新的工作。”
“好。”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我回房换身衣服。”
“好。”
裴宴卿从容拭了唇角,从桌旁起身,路过柏奚脚步停了一下,似乎想说句什么,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出门了。”裴宴卿在玄关换好鞋,对屋里的人说。
柏奚坐在餐桌看她,“裴老师再见。”
“晚上见。”裴宴卿冲她笑笑。
“……嗯。”
大门关上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
柏奚一个人收拾好桌子,把没吃完的放进冰箱,孟山月果然给她打电话了。
“小柏,上午十点有一个试镜,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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