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到今日,直到她死在夜凌霜剑下,阴符师才瞬间明白,她当初托付她的事,分明是她的一腔深情作祟。
傻得不值,傻得讽刺。
怎的他就生了这样一个痴丫头呢?
“话我都说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阴符师挺直了腰杆,狠狠一瞪夜凌霜,事到如今,他也只想求一个痛快。
“她说……她不想这岛上的无辜岛民因她而死……”夜凌霜抱紧了阴玄清发凉的身子,她温柔地轻蹭着她的脸颊,“玄清,你想要的,我都答应你。”话音一落,她哽咽下令,“来人,把岛上修陵的工匠留下,其余人等,赶出此岛。”
阴符师不敢相信听见的话,他侧脸看她,只见夜凌霜将阴玄清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往船下走去。
“玄清,我们回家,我再也不走了,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公主,你要去哪里?”副将快步追了上去,觉得堂堂镇国公主似是疯了。
“嘘。”夜凌霜转身不悦地瞪了一眼副将,“别吵到本宫的公主妃,她才睡着,让她好好休息。”
副将大惊,木立在了原处。
夜凌霜一边走,一边哭,终是消失在了众人的尽头。
传闻,大夜王朝的镇国公主率军出海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连同跟着她一起去的那些兵将也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海龙陵被工匠们重新修建,工匠们最后也留在了那座海龙陵里面的一起殉葬。
无人知道海龙陵里面的机关变成了什么样,后人凡是进去的,都没有谁活着出来。
阴符师与妻子选择了守护女儿的陵寝,他们参与了陵寝的设计,用丹药喂养了里面的镇墓兽,最终与工匠们一起,长眠海龙陵。
海龙陵深处,夜凌霜给她与阴玄清的陵殿取名【长生】,取意“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夜凌霜在等待陵墓修成的这段时日,她经常抱着竹简在水晶棺外一个字一个字地镌刻。那是属于她与她的故事,刻完每天的那几句,她便笑着对棺中的阴玄清念几遍。
镇国公主夜凌霜确实是疯了。
阴玄清是傻丫头,她何尝不是痴公主呢?
今日算是海龙陵闭陵的第一日,夜凌霜将刻好的竹简放入青铜箱子之中,放下了断龙石,那是她与她最珍贵的陪葬品。
人人想要的《鱼龙舞诀》、御兽决以及《东海矿脉图》她放入影盒,锁入了机关蜘蛛的体内。
她捧着七宝玲珑盒走近了水晶棺材,掀起了棺盖,躺在了阴玄清身边。
棺盖重新盖上,设计好的机关黑铁链缓缓上升,将水晶棺椁悬空而放。
因为用了水银与丹药,所以阴玄清的尸体几乎没有腐烂。
夜凌霜服下了可保肉身百年不腐的阴符师练出的丹药,牵着阴玄清的手交叠合握在七宝玲珑盒上。
盒子里面装的是她与她的定情信物。
丹药中的毒液渐渐在她体内化开,夜凌霜终是感觉解脱了。
她凑上前去,轻吻了一口阴玄清的额角,抵住了她的额角,深情地道:“玄清,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说过的话,从不对她食言。
既不能同生,那便共死。
嘴角微微一笑,她合上了双眸。
凉意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彻底将她与她吞噬殆尽。
忘川的尽头,猩红色的曼珠沙华深处,那儿有个白衣傻姑娘已经等候多时。
夜凌霜驻足微笑,柔声轻唤:“玄清。”
阴玄清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眸子之中漾满了同样的深情,她提起裙角,快步奔向了夜凌霜。
夜凌霜张开双臂,阴玄清扑入了她的怀中。
“我的心上人……”这次是夜凌霜附耳低喃,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玄清。”
阴玄清羞然一缩,嗔道:“又欺负人。”
“那我让你欺负回来。”夜凌霜微微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合上双眸。
“不许耍赖。”阴玄清微微垫起脚尖,冰凉的唇瓣吻住了她的。
哪知,夜凌霜猛地捧住了她的后脑,狠狠地缠吻住她的唇,面对这只小白兔,说不耍赖都是假话。
风中响起一串不知哪里传来的风铃声。
曼珠沙华的猩红色花瓣随风一颤,晃碎的光影瞬间模糊了抵死深吻的两人。
碧海沉心,百年如是,不离不弃。
“傻瓜。”
不知是谁,轻声低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海龙陵的往事。
幽幽是原来蓬莱螺岛的岛民后裔,这个故事跟小五嫂嫂这时候差了200多年,肯定幽幽不可能是阴玄清的女儿啦~
番外结束,下卷【扬威东浮】开启,属于小五跟嫂嫂的故事,重新起航。
抓虫,抱歉
第64章 出陵
“玄清吾妻, 蓬莱螺岛今晚的夜色很美,星辰万千。我记得那夜,你在星光之中对我轻笑, 笑容温暖,像是暖泉一样暖透了我的整个心房。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 我就把你放在了心头。再等三日, 三日之后海龙陵修建完成,我便去忘川找你。玄清, 我期待与你重逢的那一日,你呢?”
景岚念到这里, 声音已经哑涩无比,她顿了一下,缓了缓情绪,骤然把竹简重新合上,放回了青铜箱子。
她觉得眼眶烫得厉害,不禁扭过了脸去, 深吸了了好几口气。
“阿岚。”柳溪坐了起来, 她温柔轻抚景岚的后背, “她们至少最后在一起了,别难过了。”
“我才不难过!”景岚嘴硬,眼泪又滚了下来, “这两个傻子, 好好把话说清楚不成么?”
“当局者迷,要是人人都活那么透彻,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了。”柳溪若有所思,倘若父亲能好好调查母亲的书信, 世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与其事事期待别人,不如靠自己。
柳溪打住了假设,这个故事虽虐心,可有一点柳溪是再一次领会——随心所欲,只有掌权者才有资格。
景岚揉了揉酸涩的鼻子,蓦地站了起来,“我们离开这里!”
“好。”柳溪点头。
景岚回头看她,分明柳溪眼眶也是红的,她欲言又止。
柳溪正色道:“阿岚,一会儿要拉紧我。”
景岚怔了一下,反应了过来。柳溪很怕泅水,竹简上说了这海龙陵的出口就在水洞之下,再次下水,她定是又发怵了。
“嗯。”景岚淡淡应声。
柳溪笑然牵住了她的衣袖。
景岚下意识想拂开,这还没到水洞呢,柳溪这不知羞的又来牵她。
“柳溪,出去以后,不能再这样。”
“不能如何?”
柳溪明知故问。
景岚忍话,她知道柳溪明白的。
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先放开,我把青铜箱子送回去。”景岚沉声道。
柳溪松开手指,看着景岚将青铜箱子重新锁上,抱着青铜箱子走入了断龙石后的那间密室。
“玄清吾妻……”
脑海之中重现了景岚念这个称谓时的那一瞬——她几乎是沉浸在了那个故事之中,念这个称谓,就像是夜凌霜念这个称谓一样深情。
景岚说这棺中的两人是傻子,有朝一日,她也会成为这样的傻子。
只是,她会痴傻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纵横江湖的年少英雄,还是娇艳如花的新嫁娇妻?
心弦忽地一颤,柳溪只觉心口被什么凉凉地抹了一下,像是新裂的刀口,没有见血,却莫名地疼。
她这是怎么了?
柳溪摇了摇脑袋,瞧见景岚从密室中走了出来,她连忙收敛心神,对着景岚微微一笑。
景岚怔怔看了看她,又笑得像只狐狸。
她径直走了过来,弯腰捡起了搁在地上的半截残枪,面无表情地捏着左袖递了过去,“牵着吧。”
与其让她主动,倒不如她先把规矩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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