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丫鬟退了下去。
红姨娘坐在床边,拿干净帕子给柳溪擦了擦脸上的细汗, 肃声道:“溪儿你们都见着了, 她还需要静养,你们都回去吧, 有娘看着, 溪儿能养好的。”
景檀愣了一下, “娘亲,我还有些话想问嫂嫂。”
“等溪儿好了再问,没瞧见溪儿还痛着么?不懂事!”红姨娘立即否决了景檀, “这几日小五不在,你们跟着九叔好好巡城,知道么?”
景檀说不过红姨娘,他只想多在这里留一会儿,跟嫂嫂说上两句话也是好的。
景渊担心景檀表现太过,被母亲看出端倪来,连忙勾住景檀的肩头,“二哥,娘亲说的对,就让嫂嫂好好养着,咱们去巡城!”
“可……”景檀迟疑,对上了红姨娘的锐利眸子,只得垂下头去,颇是不甘心地跟着景渊离开了。
红姨娘看着景檀的背影,忧心忡忡,希望一切是她想多了。
“阿岚这几日去哪里了?”柳溪忍不住问道。
红姨娘安抚柳溪,“她去给你找好大夫去了,说了一月后便回来。”略微一顿,“他已是景氏的家主,出去历练一下也是好事,不然总是长不大的孩子。”
柳溪愕了一下,还是准备问到底,“她去找哪位大夫?”
红姨娘知道柳溪就是这样的性子,索性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小五去鬼门关找鬼医去了,不过他答应过我的,绝不硬来,寻不到便回来。”
“胡闹!”柳溪的心蓦地悬了起来,“鬼医隐居鬼门关多年,那里山势险峻,毒瘴四起,阿岚去那里……是九死一生啊!”说着,柳溪便挣扎欲下床,“我宁可瘸了,也不要她去犯险!”
红姨娘按住了她,劝慰道:“溪儿你放心,小五带了人的。”
“就算带上千军万马也没有用!红姨,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柳溪抓紧了红姨娘的衣袖,正色道:“她胡闹,红姨也由着她胡闹么!”
红姨娘温和地笑了笑,“放心,我说他带了人,那些人我都吩咐过了,若是他强行冒险,就给我把他打晕了绑回来。”
“护卫都打不过她的。”柳溪摇头。
红姨娘颇是震惊,“溪儿你有事瞒着我?”
柳溪也不好与红姨娘说《鱼龙舞诀》双修之事,她与景岚从海龙陵回来之后,也提过一些里面的奇遇,可双修之事两人是约定好的,谁也不能说出去。
红姨娘看她迟疑不语,既然柳溪不愿说,她也不会强迫她说,只听她扬声道:“来人,去找九叔,让他快马追上小五,绑也要把小五给绑回来。”
有景九叔出马,兴许连哄带骗,能把景岚给绑回来。
柳溪略微松了一口气,她坦然对上红姨娘漾着迷惑之色的眸子,“鬼门关那一带,我曾经去过,所以那一带有多危险,我知道。”
只是,她是上辈子去的。
柳溪曾是西山柳氏的嫡女,她知道鬼门关其实并不奇怪,红姨娘只奇怪另外的事。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柳溪。
柳溪知道瞒不过去,便只能半真半假地道:“我与阿岚在海龙陵中不仅学到了御兽之术,还学到了一本武学秘籍,叫做《鱼龙舞诀》。”
红姨娘点头,“嗯。”
“这本秘籍并不是内功修炼的上乘法门,当初修习此功,只因阿岚中了蛛毒,修习之后可以百毒不侵,所以我们别无选择……”柳溪悄悄地打量了一眼红姨娘,开始反客为主,“红姨你也知道的,我是寡嫂,阿岚是小叔,练功本是光明正大之事,可传扬出去,旁人可就不会这样想了,万一添油加醋地说我跟阿岚双修此功,那……我的名声坏了事小,阿岚可是东海景氏的家主,她可不能有半点污名。”
红姨娘被说到了心坎上,她怎会不知柳溪是个懂事的姑娘?她眼中的惑色渐落,取而代之地浓浓的忧色,“难为你了。”
“红姨,我想了很久。”柳溪握住了红姨娘的手,真挚地道:“给我一封放妻书吧。”
红姨娘怔了怔,“你这丫头,好端端地提这做什么?”
“放妻书本该由阿岚给我,可传扬出去,未免显得她凉薄了些。”柳溪忍痛往前探了探,枕在了红姨娘的双膝上,“阿铎待我情深义重,所以我愿意为他在海城守孝三年。三年之后,想必阿岚也很有出息了,我若看上了谁,想改嫁谁了,我也走得堂堂正正,嫁到别人家,人家也不会低看了我。”
红姨娘沉沉一叹,柳溪竟都考虑这般周全了,同是女子,红姨娘也不想柳溪当寡妇一辈子。
“好,红姨写给你。”红姨娘轻轻地擦拭着柳溪的细汗,“姑娘家的三年大好年华啊,唉。”
柳溪抿唇淡淡笑了笑,“阿铎给我一个温暖的家,我也该还他点什么,不然我会负疚一辈子,就算遇上良人,我也快活不起来。”
即便当初嫁入海城是另有所图,柳溪也不会让他死后被人笑话。
三年守孝,不单是做给外面的人看,也是诚心诚意地还他的情。
“傻孩子。”红姨娘听得动容,慨声道,“你还年轻,睁大眼睛好好的找,别像我,傻乎乎地给人做妾,还要半辈子的寡。”
“我想嫁之人,她一定很好。”柳溪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正因为她很好,所以她才不能让她负疚一世。她可以做的,便是走得堂堂正正,断得干干净净。
阿岚将来喜不喜欢她是一回事,可若是喜欢她要背负满门的责骂,柳溪如何舍得?
红姨娘并没有发现柳溪眼底满满的憧憬之色,她微微一笑,“傻溪儿,一时之好,不见得是一世之好。”
柳溪笑而不语,若是这辈子看走了眼,那就狠狠戳她几十个窟窿。
负心薄情之人,世间少一个,便能少坑几个姑娘,也正好。
只是。
柳溪回想与景岚相处的点点滴滴,那傻丫头动不动就害羞,她肯定是坑不了什么姑娘的,只怕不小心会把自己给坑了。
想到景岚,她下意识地去找原本捏在手中的小兔子。
红姨娘问道:“溪儿,你在找什么?”
“阿岚送我的兔子。”柳溪着急回道。
红姨娘无奈轻叹,还说小五长不大,溪儿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就搁在枕边。”红姨娘顺手给她拿了起来,递给了柳溪,“小五这娃,还是没长大,送礼竟然送这个。”
柳溪将兔子捏在手中,她笑道:“她难得送我个礼物,哪怕只是一根草,对我而言也是珍宝。”
红姨娘没有往深处想,喃喃道:“看来他是真的认你这个嫂嫂了。”
只是柳溪不想当她的嫂嫂了。
“不容易啊。”柳溪感慨万千。
红姨娘也没想到小五竟会别扭那么久,不过一家人其乐融融,也好。
“溪儿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案那边给你写放妻书。”
“红姨,可不可以等阿岚回来,当着所有海城的人给我?”
柳溪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恳切。
红姨娘知道柳溪的意思,她拿放妻书不是偷偷摸摸的,而是光明正大的拿了放妻书后,又情深义重地给景铎守孝三年。
这比守孝三年后,再拿放妻书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好,等阿岚回来,我拿木轮车推你去祠堂,当着众人的面给你。”
柳溪感激地点头一笑,“多谢红姨。”
“傻丫头,谢什么谢,不管你是不是阿铎的媳妇,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家人,算是我半个女儿,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红姨娘其实也舒了一口气,守孝三年,意味着柳溪要披麻戴孝三年。这三年柳溪住在海城,也算名正言顺,就算景檀与景渊没有婚配,世人也不至于拿一个守孝的寡嫂来胡说八道。
如此一来,红姨娘也可以安安心心地给两个儿子好好挑挑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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