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久不分(150)

　　她不敢冒险了。
　　纪云昕收起钥匙，她见简烟还在哭往前走一步，这次不容分说的伸出手抱着简烟，将她揽在怀中，泪水浸透她衣服，落在她肌肤上，从温热到赤凉，纪云昕拍着简烟的后背，任她哭个够，等到简烟抽噎时纪云昕才小声道：“没关系的烟烟，你不用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如果你真的害怕，现在可以躲在壳子里，等到你觉得外面安全了，你再出来。”
　　“你放心，我会永远在你的壳子门口等你。”
　　“一直等你。”
　　简烟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肆无忌惮的迸发，比刚刚更激烈的情绪挤在她胸口，她头次反抱住纪云昕，紧紧抱住她腰身，一遍一遍的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事。”纪云昕听着鼻尖发酸，她眼角红透，泪水滚落在简烟的脖颈处，两人的声音都哽咽，吐字不清，纪云昕拍着简烟的后背，轻轻的：“是我太着急了。”
　　“烟烟。”纪云昕拉开两人的距离，声音沙哑道：“你看，我又把你弄哭了，所以我还没成为你最好的礼物。”
　　“你拒绝我是对的。”
　　纪云昕微微侧头，她眼角挂着晶莹之色，眼角红透，往常冷淡的面容添了柔和的笑意，简烟对上那双眼，那张脸，那个人良久，她垂眼轻笑，似乎也觉得纪云昕说的是歪理。
　　不远处的窗户口，一家三口推推搡搡，纪松林满脸不高兴：“怎么又把烟烟弄哭了？什么情况啊，云昕到底在做什么！”
　　杜雁被纪涵挤着，她转头道：“云昕也哭了吧？我怎么感觉云昕也哭了？”
　　“姐哭了姐哭了！我的妈妈呀，我这么大还从来没见到姐哭过！”
　　“你还好意思说！”纪松林敲她头：“等会跪祠堂去！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瞒着我们！”
　　杜雁附和：“就是！”
　　纪水泉看着那边三人没辙摇头，笑道：“爸，老婆，小涵，你们看够了吗？”
　　三人转头异口同声：“别说话！”
　　纪水泉抿口茶，上楼办公。
　　女儿谈恋爱，他要工作，家里集体吃瓜，他还要工作，纪水泉叹口气走到窗户边往下看，纪云昕和简烟还在说话，两人声音很小很低，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来关系不似之前那么生疏和冷漠了，也是好事，他笑了笑。
　　被全家人集体看着的纪云昕和简烟面对面站着，纪云昕等到简烟情绪恢复平静之后问道：“回屋吧。”
　　简烟点头。
　　两人往客厅的方向走来，趴在窗口的三人立刻往后退，纪松林假模假样坐在沙发上，脸沉着，杜雁来来回回忙碌，一脸喜滋滋，纪涵抱着手机，余光瞄向刚进来的两人。
　　简烟进屋后喊道：“爷爷。”
　　她刚哭过，声音还很沙哑，眼角微红，简烟自知遮掩不了，索性大大方方任他们打量，纪松林原本还想端着架子，见到两孩子都哭过的样子也端不住了，他冲纪云昕说道：“你给我过来！”
　　纪云昕走到他身边，纪松林这才对简烟道：“烟烟，坐我旁边来。”
　　简烟被纪涵拽着坐在纪松林身边，众人看向纪云昕，颇有三堂会审的气氛，纪云昕神色平静，抬头问道：“爷爷，什么事？”
　　“还什么事？”纪松林说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离婚你当初说离就离！压根没问过我们意见，现在倒好，追人家，想追就追？云昕，烟烟现在没有亲人，我们就是她亲人，你要想追人，得先过我们这关！”
　　纪云昕反问：“您不是说以后我和烟烟的事情，您不过问了吗？”
　　“那——”纪松林有些心虚：“那不一样。”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兴起，万一你再冷落个烟烟三五年怎么办？”
　　纪云昕听到他这么说低声道：“我不会了。”
　　她抬头看向简烟，神色温柔：“我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想照顾她一辈子。”
　　这些情话被她义正言辞的说出来，似乎也多了两分正经的味道，整个客厅的人除了简烟外都有些呆愣，尤其是杜雁，她狐疑的掏了掏耳朵，这孩子刚刚说什么？我喜欢她？？？杜雁汗毛都竖起来了，纪云昕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从小到大都一样，要不是她长得和自己有两分相像，她真以为纪云昕是她从医院报错来着，性格冷淡，做什么都一本正经，从小就不会开玩笑，一板一眼，第一次去上学，旁人家的孩子都抱着父母的腿不肯松哭得撕心裂肺，她倒好，一脸老成坐在班级里，最后反倒是她哭得撕心裂肺舍不得纪云昕，回想纪云昕从小到大，别说感情，就是私事都少之又少，压根别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私生活，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她就像俨然机器，现在这个机器，居然有了感情，还表白了！
　　天呐！
　　杜雁恨不得蹦到楼上拽纪水泉下来，让他亲耳听听自家女儿开窍时说的情话，太动人了！
　　杜雁一脸吾家女儿长成人的喜悦，身边纪松林有些懵，还是简烟一声轻咳他才回神：“漂亮话谁不会说，得做出成绩别人才相信你。”
　　纪云昕点头：“爷爷说的是。”
　　简烟见所有人都在斥责她的样子喊道：“爷爷，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屋休息吧。”
　　看的出来她是在找台阶给自己下，纪松林从刚刚的震惊中回神，点头：“好，烟烟你扶我回屋。”
　　简烟扶着纪松林站起身，纪云昕刚准备扶他另一边，纪松林冷哼：“不要你扶！”
　　纪云昕抿唇往后退一步，看着简烟和纪松林回屋。
　　纪松林身体没那么健硕了，他房间也从二楼搬到了一楼，简烟之前进来一次，和上次一样，所有东西都收拾的井井有条，纪松林回屋之后合上门对简烟道：“烟烟啊，爷爷不是想管你们的事情，但是你之前……”
　　她之前被伤害也是事实，当初她父母离世他就承诺过会好好照顾简烟，可是他却没做到，这么几年，简烟一直是他心里的那根刺，他觉得对不起简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没想到兜兜转转，云昕居然会发现简烟的好，喜欢上她。
　　简烟闻言点头，她扶着纪松林坐在床边，轻声道：“爷爷，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是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就翻过去吧。”
　　“那云昕，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喜欢她。”简烟在纪松林面前没伪装，直言道：“但是我不敢接受她，爷爷，我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勇敢了。”
　　纪松林浑浊的眼里有些水雾：“不是你的错，烟烟，不是你的错啊，是爷爷的错。”
　　“也不是。”简烟侧头，她虽然眼睛里有水光，但神色却出奇的镇定，她看向纪松林说道：“爷爷，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和云昕结婚。”
　　她说完笑：“同样的，我也一点不后悔和云昕离婚。”
　　如果不是爱的太盲目太执着，她不会选择和纪云昕结婚，在那三年里，她抹灭的不是对纪云昕的喜欢，而是自己的尊严，所以她选择离婚，也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想要捡起自尊，苏子期说的对，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重要的不是选择了什么，而是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她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都不曾后悔，时至今日，她感激纪云昕在没喜欢她的时候那样对待自己，虽然冷漠无情，可是却让她捡起自己的尊严，她之前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没有底线，现在恍然明白，如果不是离婚了，如果那段时间纪云昕突然想通了，回家了，那她一辈子就完了，她会继续一辈子没有尊严的喜欢她，失去自我，那样毫无闪光点的人，会让自己快乐吗？纵然纪云昕为了责任待在她身边，时日一长，还是会两败俱伤。
　　所以她这次不会轻易接受，她要等自己做好准备，纪云昕既然想要做她最好的礼物，那她也需要做最好的自己，那样接受纪云昕的时候，她才不会害怕和担忧，更不会患得患失。
　　纪松林听完她的话点点头：“烟烟，你长大了。”
　　“你和云昕，都长大了，是爷爷老了。”
　　简烟坐在他身侧，启唇道：“爷爷，你在烟烟心里，永远都不会老。”
　　纪松林被她说的老泪纵横，他拍拍简烟的手：“乖孩子。”
　　明明是他的错，简烟却说不后悔，一力承担下来，不让他内疚，云昕能遇到她，何其有幸，纪家能遇到她，也何其有幸。
　　简烟从纪松林房间走出来纪云昕正等在外面，她见到简烟出来便迎上去：“爷爷休息了？”
　　“嗯，休息了。”简烟走到厨房倒了杯牛奶：“阿姨和小涵呢？”
　　“我让她们回屋休息了。”
　　自然免不了一阵八卦，杜雁和孩子似的问东问西，甚至还问进展，说要帮她参谋，纪云昕婉拒她好意杜雁还拉着纪涵哭诉，好似她做了负心人，纪云昕对杜雁的多戏一向没辙，还是请她爸下来才带走杜雁，纪涵就好对付多了，她冷眼递过去，纪涵就乖乖回屋了。
　　简烟喝着牛奶点头，喝完后又倒了一杯后知后觉的问：“你要吗？”
　　纪云昕就着她手端过杯子抿了一大口，浅笑：“甜的。”
　　简烟偏头看她，没吭声，自己又倒满，纪云昕刚准备说话手机铃响起，她抬手接起：“喂。”
　　是傅强，N2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他没办法做决定，所以联系纪云昕，纪云昕听他说完眉头拢起，神色添了严肃：“还有呢？”
　　电话那端嘀嘀咕咕，简烟见到纪云昕对自己轻声道：“我先去书房。”
　　简烟点头，随后反应过来纪云昕也没必要向自己汇报，她转头，纪云昕正举着手机慢步上楼，步伐沉稳，简烟随即想到她刚刚在花圃里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