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别离(40)

　　他开始产生错觉，这个彻底好全的地方有阵阵刺痛，像有千百根针要破皮而出。
　　视频播完自动跳转到下一个，他就拉回去再看一遍，一遍又一遍。
　　隔着屏幕叶牧青都能感受到谌一祯心里的屈辱，让这样一个从来只做上位者的人去舔一个江湖混混的鞋面，恐怕没有比这个更能折辱他。
　　但谌一祯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就连他脸被划伤的原因也只是搪塞了一个理由。
　　叶牧青眼眶越发的红，除了震惊，还有心酸，谌一祯不该这样，这样难堪的画面不应该属于他，他无论何时都该骄傲和强大，而不是像个阶下囚被人戏弄。
　　“叶老师，叶老师……”助理连叫了几声。
　　叶牧青揉了下眼睛，“嗯？”
　　“你怎么了？”
　　“没事，你先回去吧。”
　　“好，你有事叫我。”
　　叶牧青点点头。
　　等助理走后，他赶忙给秦铮打电话，刚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那个视频怎么回事，是不是有谌一祯的消息了？”
　　“对方今天打了电话过来，但是他的要求董事会无法答应，所以对方放出了这段视频。”
　　“为什么不答应？难道谌一祯的命还比不过公司吗？”叶牧青声音哽咽起来，“是不是商人都这么冷血。”
　　“叶先生，这是董事会一致决定的结果。”
　　秦铮情绪也有些波动，他是向着谌一祯的，可是他做不了主，也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想着谌一祯好，毕竟只有谌一祯没了，言深才能改姓。
　　“警察查到位置了吗？不是可以通过电话定位什么的吗？”叶牧青想起正在拍的电视剧剧情。
　　“刚查到。”本来说到这，秦铮就停下了，但他想了想，继续说了下去，“挟持谌总的是言深前董事任东强，因为撤走在公司的所有出资被除名，上次绑架你是用送他全家出国作为交换条件，但是任的岳父母还在国内，谌总派人监视了他们，任的妻子悄悄回国看望父母的时候，被软禁了，现在任要求放了他妻子，并归还他原有的全部股份。”
　　“他撤资外逃不能报警抓他吗？”
　　秦铮叹了口气，“任东强出国前，已经走完公司流程，他带走的那笔钱已经成为谌总收购他手中全部股份的钱，想抓人没有名目。”
　　“也是因为我吗？”
　　“嗯。”秦铮轻声应到，“董事会知道任东强不会要谌总性命，所以宁愿拖着。”
　　叶牧青摇了摇头，他知道商人最擅权衡利弊，但没想到可以这么视人命如草芥。
　　他也没想到，谌一祯竟然会落得如此地步，需要靠一群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来决定他的生死。
　　“能放了他老婆吗？”
　　“谌总不松口。”
　　“他有病！”叶牧青破口大骂，“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在去旧码头的路上，警察定位到谌总在这一带。”


第四十四章 不可以有万一
　　叶牧青挂了电话，给助理发了条微信，替他向剧组请两天假，然后顺手带走了戏服上的仿真手枪。
　　拍摄地离旧码头很近，他打车不到十分钟就到。
　　旧码头是云城上世纪八十年代最繁华的地带，所有来往船只都要停靠在这里，后来因为陆路交通发达起来，再加之城市中心南迁，修建了一个更大的码头，这个旧码头就被废弃了。
　　沿岸很多旧时货仓，现在基本都被物流和建材公司租做仓库，平日里鲜有人烟。
　　叶牧青到时，没有看见秦铮，也没有看见警察。
　　他等在原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么大一片空地安静得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哐——
　　某个货仓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此刻格外清晰，叶牧青辨认了一下，源头正是他附近的位置。
　　一种强烈的直觉指引他过去一探究竟。
　　他溜到左手边这个货仓的侧面，从不算严实的木板缝隙中看了过去。
　　看到满屋子的集装箱，和谌一祯。
　　谌一祯背对着他被绑在椅子上，对面是一个灰头土脸，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估摸就是秦铮口中所说的任东强，坐在集装箱上，低头摆弄麻绳，身边摆了一根钢管，腰间别了一把枪。
　　叶牧青环顾了一圈四周，警察似乎还没有来的迹象，想给秦铮打电话，又怕惊动屋里的人。
　　他盯着谌一祯的后脑勺，心跳快地就要蹦出嗓子眼，竭力克制住呼吸的频率，生怕一点细小的动静都会惊动对方。
　　叶牧青摸了下别在裤子里的仿真枪，头脑一热，顺着仓库背后的集装箱爬上了顶棚。
　　本以为会有好几个人，如今只有任东强一个，叶牧青不说有十成把握，至少能有六成。
　　而且警察迟迟不来，来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这里，并非他不信任警察，只是到时候动静太大，对方有了防备，可能并不见得会比他现在这么偷摸溜进去来得顺利。
　　更何况天色越来越暗，眼看就要全黑下去。
　　这个货仓大概有5米高，在贴近任东强背后的仓库墙面，距离地面2-3米的位置有一条架空的走廊。
　　叶牧青找到顶棚上的天窗口，往下看，正对着那条走廊。
　　他脱掉鞋，双手把在天窗边沿，松手往下一坠，落在走廊上，这个位置离谌一祯和任东强比较远，他拿着那把仿真枪，猫着腰往他们的方向过去。
　　谌一祯发现了他，瞪大眼睛看过来。
　　叶牧青立马朝他比了个手势，可惜晚了。
　　他刚从走廊下来，任东强察觉到谌一祯的异样，回过头看见了叶牧青。
　　叶牧青端着枪对着任东强，“别动。”
　　对方同样也将枪口对准他，跟谌一祯说：“没想到到头来只有姘头在乎你死活。”
　　“任东强，你放他走，我在这里。”谌一祯声音嘶哑得如耄耋老人。
　　“他会不带警察来？”
　　“我给你当人质，警察不会拿你怎么样。”
　　“放了我老婆。”
　　任东强和叶牧青都举着枪紧盯对方，谁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你自首，并把钱还给公司，我就放了她。”
　　“你别忘了，钱是你主动给的。”任东强突然想到什么，“忘了告诉你，言深现在的股价大概已经跌停了吧，董事长给人舔鞋这种丑闻，可真有意思。”
　　谌一祯猛地看向叶牧青，刚刚燃起的期待又灭了下去，他对叶牧青说：“我自愿的，跟你无关。”
　　“别搁老子面前腻歪，两个男人搞在一起，恶不恶心。呸！”任东强吐了口口水，“说出来我都嫌恶心。”
　　叶牧青没受谌一祯影响，一瞬不瞬地盯着任东强，他在找机会。
　　他想任东强手里那把应该是真枪，他也怕，不知道子弹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很痛，会马上死还是慢慢死。
　　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余光瞟了谌一祯一眼。
　　还是跟当初看到谌一祯来救他时一样，如果真的今天这里就是他俩的最后归宿，那也没什么遗憾。
　　货仓外有别的声响，能感觉到在尽量控制，但在情绪高度紧绷下，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任东强眯了眯眼，“警察？”
　　叶牧青心提到嗓子眼，他手心全是汗，紧盯着任东强的手，就怕他突然扣动扳机。
　　“任董，我是秦铮，您夫人就在外面，只要放了谌总您就可以和她团聚。”
　　“秦铮，不可以！”
　　“闭嘴！”
　　谌一祯和任东强的声音同时响起。
　　就是现在！
　　叶牧青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用仿真枪在任东强手腕上狠狠敲了一下，他手上的枪掉在地上。
　　叶牧青一脚踢开，弯腰捡起旁边的钢管，仗着身高优势，一棍子挥在他后脑勺上。
　　任东强吃痛，向后连退了几步，叶牧青冲上去还要再继续打他，被他一拳打退出去。
　　任东强试图去捡枪，叶牧青挥着钢管朝他胸前又是一棒，同时大喊了一声，“快进来！”
　　货仓大门被踹开，任东强举起拳头朝叶牧青砸过去，被侧身躲开，同时一棍子落在他脖子后方。
　　一个重心不稳，任东强趴在了地上。
　　警察冲破仓库大门涌进来，将还想要爬起来的任东强制服在地。
　　任东强自知已无力回天，也顾不上自己被压在地上不得动弹，大喊起来，“谌一祯，你放我老婆回去，我女儿还在等她！”
　　随即嘴便被捂上。
　　叶牧青喘了口气，把钢管往旁边一丢，转过头看了谌一祯一眼，“你没事吧。”
　　谌一祯看着他不说话，眼神翻涌。
　　秦铮帮他松绑后，也顾不上全身血液不畅导致的酸麻，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叶牧青。
　　谌一祯喘着粗气，双腿明显使不上太大劲，却还在拼命坚持，他脸贴着叶牧青的脖子，声音颤抖，“你哪儿来的枪。”
　　“剧组顺的，仿真枪。”
　　“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任东强那个可是真枪！”谌一祯箍紧了叶牧青的身体，可长时间被反绑导致的脱力，让他即使已经竭尽全力，叶牧青也没有丝毫痛感。
　　叶牧青说：“我知道啊。但是我最近在剧组练得身手还不错，你刚刚也看到了。”
　　“你不知道！万一，万一……你……”谌一祯喉头哽住，手臂越发收紧，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感知叶牧青的真实存在，一句被极力克制情绪的话从喉咙深处传出，沙哑，还带着因为后怕而导致的气息紊乱，“你不，不可以有万一，不可以。”
　　“不是还有警察嘛。”
　　话音未落，叶牧青感觉全身一松，谌一祯整个人向下坠去，他急忙出手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