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是(12)

　　他想跟对方道个歉，结果刚才不知所措的少年直接避开了他的眼神，甚至没给他挽留的机会，径直走到讲台，清了清嗓：“静一下。”
　　“我和张老师商量过了，上周玩手机的每人写800字检讨，放学之前拿检讨去办公室换手机。”
　　大家静了一秒，然后炸了。
　　李冬晨第一个激动：“卧槽从今天你就是哲爸爸！”
　　张铭凡直接开始吹他哲哥牛逼：“我就说哲哥能搞定你们还不信，我哲哥，天神！”
　　当事人中只有尹灼缄口不语。
　　艾哲看了眼发愣的尹灼，走近从兜里掏出个东西，轻手放进他桌洞里，声音微不可闻地从他耳边擦过：“将功补过，行了吗。”
　　尹灼往桌洞里伸，摸出手机的轮廓，顾不得什么演技，抓住艾哲手臂，嗓音低得嘶哑：“你怎么要回来的。”
　　七中管这么严，怎么可能像艾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那么容易？
　　周末尹灼抱怨过玩不了搞对象游戏，再没有手机就要死了。他纯属说着玩玩，没想艾哲一直记着。
　　“别问了，”艾哲不再多说，默默从他手里抽出，眼里分明闪动着什么，却强装若无其事道：“你就当以权谋私吧。”
　　下节语文课。
　　上午的阳光胶着着肉眼可见的碎屑，落入椅背的剪影，窗开了条缝，吹开几页教科书，停在夹着纸的那页。
　　尹灼郁闷地翻回原来的页码。
　　不想看到才夹在书里，大白纸全是字，碍眼。
　　不一会，他到底把纸抽出来，重看了一遍，目光落在眼底潦草的字迹上，搪塞感不可置否。
　　他盯了那张纸晌久，没忍住，抬笔重重划下一道。
　　妈的，又想翘课了。
　　十分钟前，许言清传来的纸条上写了几段给他的话，飘飘洒洒一整纸，开头直戳了当：
　　“哲哥替你顶了扣的学分。”
　　“算逃课和私自离校，第三次了，这学期开学连扣三回学分，估计奖学金又没戏了。”
　　“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让哲哥背锅。他这人初中就这样，看着冷淡，但人很好，喜欢多帮O一些，初三发生点事以后更是那样了，多少有点偏执，但这么不分轻重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和他一个初中，他是有分寸的人，很少越界，冷酷起来一点幻想都不会留给别人。”
　　“哲哥从来没替人顶过处分。”
　　“我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不知道你是不是对哲哥有感觉才这样，如果有最好，没有也别太为难他了。”
　　“艾哲很强，不像B的那种强，所以一直以来很多人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并非无所不能。”
　　最后一句戳得他胸口呼啦啦冒凉风。
　　教室越坐越难冷静，尹灼思来想去，没选择逃课，而是趁着午休，没吃饭，到白晟经常光顾的厕所隔间思考下人生。
　　至少这样不会再给艾哲添麻烦。
　　尹灼想起不久前那次意外的易感期，事后他躲在被窝里，鬼使神差搜的那条——
　　“A和B能成的机率有多大？”
　　答案五花八门，看到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他坐马桶盖上发呆，突然想抽根烟。
　　他在七中没熟识的朋友，碍着装O的身份注定不能和人深交，而且就算有人递来一根烟也没用，他压根不会抽烟。
　　认识的不少alpha会抽，但尹灼自我约束力很强，跟什么人混不影响他活成什么模样，不该碰的恶习一点没沾。
　　说不清想抽烟的心情在什么范畴内，冲动和无措让他陌生，愧疚也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尹灼不算演技精湛的人，漏洞百出，自诩演着玩玩。
　　可问题出在艾哲信了。
　　那么冷酷的人当众护他，柔声细语，把他当娇花对待，无论他演技多拙劣，多作精，多像个弱智，艾哲依旧单纯地相信他是应该被保护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
　　极端，两面性，不成熟的，该死的冷漠，又柔软的一塌糊涂。
　　让人太难做到不心动。
　　尹灼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对于下一步该怎么走，还有他确确实实是alpha的事该不该说毫无头绪。
　　“操。”他一拳捶在隔板，乖乖认栽。
　　在附中他是一个人，扣分挨批一个人受。一个人时皮糙肉厚没觉得这些是大事，可如今这些有人替他扛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到疼。
　　这时手机‘叮’地响了。
　　tbc.


第18章 我们和好吧
　　人在不想面对现实的时候，总会用些手段麻痹自己，尹灼也不例外。
　　厕所里的人纠结到最后，玩起了对对碰。
　　精神上的放空是很有效的，以至于他人就在教学楼里，上课铃响完三遍才回神下午的课开始了，拖沓着步子姗姗来迟。
　　“抱歉老师，我迟到了。”
　　厕所蹲久了，他脸色不太好，精神恍惚的样子成功唬住所有人。
　　数学老师上了年纪，凡事不太计较，没有多加责备：“来了赶紧归位吧，别耽误大家时间，第一题讲完了，要是不会下课找其他同学解答一下，下次可不能再迟到了。”
　　“好的，对不起老师。”尹灼朝讲台微欠了欠身，往自己座位走，听话得不行。
　　艾哲假装垂头对着题目转笔，尹灼过来时带了阵风，轻巧地从他右边拂过，引得半边身体反射性一抖，笔不慎脱手，‘啪’地掉在地上，往后滚了几步。
　　钢笔落到尹灼脚边，他想帮忙捡，刚弯下腰，那只熟悉的手生怕让他碰到似的，擦着他手指先一步捡起来了。
　　“……”尹灼更郁闷了。
　　无形之间，两人的距离被扯远了许多。
　　下了课，尹灼伺机而动，他没皮没脸惯了，再软磨硬泡地求关注一次也没什么。
　　艾哲伏在桌上，下过雨空气阴冷，身上披了件外套。夹着笔在草纸上快速演算，似乎要把课上讲的最后一道函数题写完。
　　比起尹灼，他的长相更英朗些，侧脸分明的棱角背光是冷的。
　　尹灼从后面偷瞄了好几次，始终找不到搭话的机会。
　　“哲哥，有人找！”靠门口的同学喊。
　　少年看到来者，把外套穿好走了出去，笔没盖好，随意丢在桌上。尹灼起身，跨过一半个书桌，帮他把笔盖盖上。
　　做完尹灼又趴回来，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外面的人——陈楚洋。
　　他和陈楚洋从上次食堂挑衅后再没见面，两人相隔甚远，陈楚洋默契地越过艾哲与他对视了一眼，眼里掠过一丝得意。
　　靠，尹灼赌气懒得看，背门继续趴着。
　　本来他和艾哲之间就是靠强拉硬拽建立起来的关系，现在自己畏首畏尾，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打破僵局。
　　晚上白晟知道后毫不留情地吐槽：“该！我说什么来着，让你瞎浪，踢铁板了吧。”
　　“你能不说风凉话了吗？”
　　白晟他们几个从小一块长大，但性格迥异，尤其不在同个学校后，社交圈少有交集，最近因为尹灼装O的事，几人聚在一起微信电话的频率几乎突破去年上限了。
　　“我说什么了，话放这，你迟早栽进去。你——”白晟被另一边哗啦哗啦的动静弄得心神一茬：“你干嘛呢？”
　　“搞个哄人神器。”尹灼说：“淘宝爆款小彩灯。”
　　亮起来花花绿绿，逢年过节点上图喜庆的那种。
　　白晟：“什么年代了，用小彩灯制造气氛，怎么想的。”
　　手机开了外放扔在桌上，尹灼一心三用，嘴上叼了个笔帽做题，看两眼圈出答案：“太小看我，谁说我是为了哄人买的。”
　　“……那您这是？”
　　“O不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吗，演戏演全套懂不懂。”尹灼顿了顿，补充：“撩汉是顺便的。”
　　当初尹灼真没撩汉的意思，反而与之相反，是为了给自己的作精人设营业才下的单。只不过下单的时候刚过完年没多久，快递没恢复，今天才送到。
　　白晟：“纯他妈放屁，我怎么不喜欢呢。”
　　“一定要兄弟点醒你吗，心里没点数呢？”尹灼顺手用笔尖把快递划开了，笑了两声，不以为然地说：“当哪个O都跟你似的，整天和A混。”
　　“那也不能像你，狗熊妄想装小鹿。”
　　“我乐意。”
　　林费边听他们扯皮边笑，随口接道：“弄完然后呢，你们BO小姐妹在寝室开茶话会？”
　　尹灼被点醒：“……不乏是个好主意啊。”
　　白晟：“呕。”
　　尹灼等着用这招翻盘，可惜时运不济，越是过度期待，越容易造成反效果。
　　他前脚挂好，想关灯试下效果，不想后脚艾哲推门进来，尹灼手快没刹住闸，啪地摁下开关，艾哲被突来的黑暗砸了一脸，怔在门外：“……？”
　　两人隔着一扇门，相顾无言。
　　“哲哥别慌，我……”尹灼转了转眼珠，说：“我在庆祝。”
　　艾哲好奇：“庆祝什么？”
　　尹灼大脑在飞速旋转，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庆祝……庆祝我转学二十七天，二十七是我幸运数字。”
　　“……噢。”艾哲竟然信了这个狗屎理由，拍了拍手：“那，恭喜。”
　　尹灼噗嗤笑了。
　　艾哲身上有种认真过头的可爱。
　　正式开学前D市下了场大雪，他拉艾哲出来，硬说要打雪仗，兴冲冲抄起一把雪正要往对方脸上糊，转头发现，艾哲正蹲在地上认认真真搓雪球。
　　在他眼里，不用雪球打不叫打雪仗，特较真，仪式感特重。
　　艾哲慢步踏进来。
　　房间没在黑暗里，小彩灯的碎光划开一道弯曲的线，洒在他眼底，光斑晕染后的眼睛比往常更亮。
　　他停了会，说：“真好看。”
　　尹灼惊讶：“……你家里没装过？”
　　艾哲摇头。
　　尹灼过去把人圈进怀里，下巴垫着他的肩，双眸微垂着，小指试探勾上冰凉的指尖，艾哲没动，任由他慢慢缠成十指相握。
　　他着了魔似的牵着艾哲，心里想得却是——他哲哥这么好，怎么连小彩灯都没见过……我的妈太穷了好惨啊。
　　和尹灼猜测的穷学生人设相反，艾哲家里巨有钱。
　　父亲艾浮是隔壁A市首富，近几年正投资影视企业。老爹楚冷，著名珠宝设计师，十年来的作品随便拿出一件价格都能吓死人。
　　艾哲从小生活优渥，吃穿不愁，唯一的毛病是——艾浮和楚冷都是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