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囚(69)

　　苏海把头埋得更低了。
　　“录像我都已经处理掉了，包括那些偷拍的。可能有部分漏网之鱼，我会一直留意的。那个什么秦少我也帮你报复回去了，他最近也不会有空找你和你女伴的麻烦。等过段时间这件事因该就被揭过去了，你不用担心。”齐笙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阴沉，“……但如果他还来找你麻烦，请务必告诉我。”
　　“……谢谢。”
　　“不用谢。”齐笙又温和的笑了笑，“你没事就好。”
　　看着齐笙温暖的笑容，苏海只觉得胸口发闷。
　　“你是不是要走了？”他这么问着，“你的衣服都脏了，我的衣服你估计也穿不得……我出去帮你买一套吧，你先在这儿呆一会儿，我已经在前台订好餐了，估计马上就会送上来。”
　　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换好鞋后又留恋的看了苏海两眼，就出门了。
　　苏海的心情十分复杂。
　　门铃响起，却是送餐的人来了。苏海打开门看着他把餐盘摆好，又看着他出去关好门，坐在椅子上食不知味的吃起了东西。
　　都是按照苏海的口味来点的。
　　他想起平时齐笙做饭，一板一眼仿佛在做实验，放佐料时手法更是精准得可怕，保证每一次吃到的饭菜味道都差不多。
　　他还想起上次齐笙炸薯条时特别夸张的穿了一身防护服，他站在一旁嘲笑了好久，最后齐笙把薯条给独吞了。
　　最后他又想起他为了刁难齐笙特地点了一道文思豆腐，齐笙苦心钻研了好久最后宣布放弃，扔下菜刀压在他的身上吃起了更美味的嫩豆腐。
　　他和齐笙的回忆竟不知不觉有这么多了，他和齐笙也相处了快一年了。齐笙基本摸清了他所有的底细，他也差不多熟悉了齐笙的尿性。
　　明明是个语文经常不及格的化工男程序狗却异常的文青，喜欢在下雨天抱着自己在窗边看书听歌，虽然拿的是kindle看的是专业书意境全无。
　　他最喜欢装正经，一边调戏着自己一边装做无事发生过，心里暗搓搓的爽。他最受不了自己恶意撒娇卖萌，如果自己在卖萌的同时也卖肉，他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却还要艰难的故作镇定，不让下半身代替上半身思考。
　　他有的时候真的蠢得跟猪一样，不，他就是猪。
　　苏海从回忆中醒来，他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缓缓站起身，却又茫然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他呆坐在床上，漫无目地的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在床头、桌椅上都放着许多齐笙的个人物品，他应该是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看向了齐笙的笔记本电脑，是他最常用的那台。
　　银色的外壳，静静的躺在棕红色实木桌上，角落处亮着幽蓝色的灯光，偶尔闪烁一下。
　　他还从来没有翻过齐笙的笔记本电脑。
　　他打开电脑，按下开机键，几秒后电脑开启了，却意外的没有登录密码。
　　电脑桌面十分简洁，只有几个系统自带图标。壁纸是的苏海的动态照片，他正笑着，一只手臂支在窗台上，回过身转过头望向正在录像的齐笙。
　　他记得那天阳光正好，带着一点橙色照进昏暗的房间内，十分的温暖。半透明的白色纱帘被路过的风儿吹得飘飘荡荡，窗台上的多肉长势喜人，他手贱的去摸摸捏捏，却被齐笙逮了个正着。
　　齐笙说，‘我的大小老婆都站在一起了，来拍个合照吧。’
　　他笑着说，‘去你妈的。’
　　齐笙又说，‘我的小老婆，你怎么可以骂为夫呢。’
　　然后他让齐笙感受了一下他的拳头为什么会这么硬。
　　他恍惚的看着电脑界面，看着那个笑得无比灿烂的自己，不停的重复着转身、回头、笑骂的动作。
　　他点开系统盘，却看见了一个单独的命名为‘s’的神秘磁盘。
　　里面存放着，他和齐笙的照片、视频、游戏截图甚至是聊天记录。他还看见齐笙专门建了一个叫‘一只小居居’的文件夹来存他的丑照，还做了他的表情包。
　　他想笑，又很想哭，心中只剩下酸楚。
　　毕竟喜欢过他，毕竟曾经那么那么的喜欢过他，毕竟，他对自己仍是那么的好。
　　周围的人都在劝和，楚闻风也是，苏雨也是，甚至连哥哥也是，那种感觉，就像那个错的人是自己才对，是自己在无理取闹，是自己在瞎折腾。
　　明明错的人是你，明明是你在低声下气的讨好我……
　　房门外突然有什么在响动，苏海急急忙忙的关掉了电脑，坐到一旁去。


第七十四章 雨一直下
　　又过了一会儿后齐笙就开门进来了。
　　“怕你等太久无聊，就随便挑了一些。”他把手里的大袋小袋递给苏海，“我有买备用的，先试试吧，应该都是合身的。”
　　苏海避开他在浴室里挑了一套换上，衣服的尺寸果然刚刚好。外套是一件深灰色的毛呢大风衣，设计得十分简约，很有齐笙的风格。
　　等他出来后，齐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穿着果然很好看。”他笑着说，“你等等。”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条黑色的围巾，帮苏海围在脖子上。
　　“好了。”
　　苏海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和暖的笑，又觉得那抹笑容有些苍白，有些忧伤，有些无力。
　　他也看了苏海好一会儿，张开口，最后却只说一句，“……外面天冷，早一些回去吧。”
　　“齐笙……”
　　“嗯？怎么了？”
　　“……”
　　苏海默默的转过身走至门口，穿好鞋离开了。
　　外面的天是很冷，天色也很阴沉，阳光被厚厚的黑云所掩盖，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都忙着回到温暖的家里。
　　他行走在灰暗的大街上，各色车辆亮着红色橙色的车灯从他身旁一闪而过，路边的橱窗透出暖黄的灯光。一家包子铺冒着热腾腾的白色烟气，飘飘荡荡的升向了灰色的天空。他站在一旁凋零的行道树下，看着一对母女在那里买了包子，又手牵着手，在远处拐了个弯，离开了他的视线。
　　于是他继续向前走，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寒风却无处不在，把他的手脚吹得冰凉，他走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终停顿在了原地。
　　他忽然想起他的手机和钱包都落在了齐笙那里。
　　如果不把手机拿回来，哥哥因该不好和自己联系了吧。
　　他这样对自己说着，又倒转了回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终又踌躇着在酒店楼下停下，然后，缓缓的，一点一点的，走上了电梯。
　　他敲开房门，齐笙惊讶的看着他，眼神中又止不住的带点惊喜与期盼。
　　“我……回来拿手机。”苏海站在门口把头埋进围巾里，这么说着。
　　“……哦。”他失落的低下头，拉开房门侧过身，“你进来吧。”
　　房间内开着暖气，十分温暖。办公台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闪烁着白光，旁边还放着一罐冒着丝丝凉气的啤酒。
　　他不是不爱喝酒吗……
　　苏海走进浴室从脏衣服里翻出自己的手机和钱包，揣进口袋里。
　　齐笙仍站在门口，他看着苏海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最终，直到房门被关上，他都没能说出什么。
　　他又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身体，回到电脑前坐着。
　　他看向窗外，窗外的云层越发的阴沉了。一阵大风把一个氢气球吹上了天，在远处无助的飘荡着，消失在冰冷的楼层里。
　　亮紫色的雷霆突然划破天际，闷雷在耳边炸响，齐笙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冰凉的雨丝在瞬间覆上了他的面颊。
　　“下雨了……”他怔怔的伸出手，看着灰暗压抑的天空，心中的悲凉却被雨水一丝丝转为欣喜。
　　他抓起一把伞匆匆忙忙的就往外跑去，迈开双腿疯跑在这狂风暴雨中。双脚踩进水坑中溅起偌大水花，雨水避开伞面全都倾洒在他身上，他却径直向前奔跑着毫不在意。
　　因为，当那个人终于出现在他视野内时，他心中的乌云就陡然散开，金光大作！
　　“苏海！！！！！”
　　如同电影慢镜头，他看见苏海缓缓回过头，顿在原地，顿在这片磅礴大雨中，转过身，看向他。
　　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汗水混着雨水从他脸颊上流下，发丝都湿漉漉的贴在了他的额前鬓角，还不停的淌着水，滴答着水珠。
　　“伞、给你、”
　　他扶着膝盖调整着呼吸，把手里的伞递给了苏海。
　　苏海握住伞，看了看他，
　　“那你呢，你只带了一把伞吧。”
　　齐笙愣住了，
　　“……我自己回去就好。”
　　“……笨蛋。”苏海又把伞递回给齐笙，“我打车回去。”
　　“哦……”齐笙失落的低下头，遂又抬起，“我陪你打车。”
　　“……你果然蠢得没药治了。”
　　他转身向街沿走去，齐笙连忙跟上他，把伞举过他的头顶。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路边车流很少，即使偶尔路过一辆出租车也已经载了客人。他与齐笙就沉默的站在雨中，并肩而立。
　　明明在同一片雨幕中，站在同一把伞下，却像隔了一堵看不见的气墙。
　　气氛压抑得像头顶的灰黑色天空，心情烦闷得如同身上被湿漉漉的衣服所粘住的皮肤。
　　那辆空车总会来的，把苏海带走。
　　他侧过头看向苏海，却撞见一滴水珠从他眼角滑落。
　　他怔怔的看着那颗水珠，怔怔的看着苏海。
　　“苏海……你哭了……”
　　“我没有……”
　　“你哭了。”
　　“我没有！”
　　他猛然转过身想要逃离那把黑伞的笼罩范围，齐笙却一把把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的后背，
　　“苏海！！！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我会向你告白！我会带你去约会！”
　　“齐笙……”
　　“苏海！！！我喜欢你！！！！！”
　　天际的雷鸣不停炸响，黑伞倒在水洼里孤单的打着圈，一辆汽车飞速驶过溅起巨大的水浪，那把黑伞顿时转得更猛更急。
　　雨水与泪水交融，从眼眶滑至嘴角。不知是谁先开的头，一片唇颤抖着贴上另一片唇；也或许是相互吸引，他们在这寂寞的雨幕里相互拥吻，忘乎所以。
　　唇舌的缠绕是那么的炽热，在瞬间就点燃了彼此冰凉的心脏。整个城市都被暴雨所冲刷，房屋与霓虹灯都被冲刷掉色，街道上的行人全都被冲走，只剩他们在街头，紧紧相拥，缠绵亲吻。
　　一吻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