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45)
08
看着背对着讲电话的身影,费里感觉自己难拉开视线,却还是不得不移开。
他……是没希望的了吧。
无奈的笑了笑,他伸手拍了拍苏澄的肩膀,后者回过头来,手里还拿着手机,脸上的神色还是让人不由的一怔,却也不是那么惊讶了。
能够让他出现如此神色,电话中那个人……想必很不简单吧。
感觉有点涩,第一次想告白的情愫还未出口就只能埋进肚子自己吞了。爽朗的笑了下,他耸耸肩,摆了下手表示请先让他打个岔。
苏澄犹豫了下,只好先回头跟电话里的男人说了声:「等等……」
看了眼对方手里的电话,费里搔了搔头,「刚刚的事……我很抱歉……」
「没关系。」苏澄简单的答了句,视线不由得瞥了眼手中的电话。
注意到那细小的动作,费里虽然明白,还是有点难接受。但源自南欧的天性还是让他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眨了眨眼,笑道:
「大家其实对你很好奇的。不过,我想机会也不大了……」
「?」苏澄不解。
「趁这个机会……」歪了下头,费里打从心底将这难得一见的表情纳入眼底,他微微一笑,伸出姆指,用母语温柔的说道: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东方男孩,真希望能拥有你的美丽。」
虽然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但那真诚的表情与眼神却让人无法忽略。苏澄正想开口,费里最后一次摆了摆手,转身朝酒吧走去,复又回过头来,大声笑道:
「She is a lucky girl!」
苏澄微微一怔,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显示对方还未挂线。他有些惊讶,也……有些安心。
「单。」
单季扬边走向停车场,边扯开颈间的领带,皱起了眉头。「那家伙以为我是女人?他什么来头?」
「……班上同学。」一点也不惊讶男人会听到电话外的声音,他的听觉向来敏锐。
「要告白也要看时机跟对象。那小子还真敢将脑筋动到别人老婆身上,嗯?」
「说什么……」苏澄暗叹了声,解释道:「他只是跟我道歉。」
「道歉?搞对状况,别以为我听不出来那小子对你有意思。」
「别乱说,况且他们也不……」垂下眼,苏澄双睫微颤。
「你意思是他们不知道?」单季扬瞇起眼,「那你去跟他们说清楚,还是要我亲自去?」
「怎么可能知……」话蓦地一顿,苏澄不再继续说,脸颊浮起一微薄红,份外惹上路人的目光。
「这办法不错啊。一次讲清楚,看他们还敢不敢乱动别人老婆的主意。」
「单!」微窘的斥了声,苏澄索性不再走,停在地下道路口。
「干嘛,你在意?」
抬头看着一袭夜色,男人挑眉的表情浮现眼前,苏澄闭上眼,明知他看不到,却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不在意那些事。」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再艰巨的那一段都已熬过,除了家人,他能在意的,就只有这个人了。
沉默了一会,隐约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才传来男人已恢复语气的声音:「你在地铁站?快回去吧。」
近是午夜,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苏澄慢慢走下阶梯,「你呢?」
拿出嘴里叼的烟,单手支着头,绿眸看着前方一片黑暗,复又闭上,嗓音突然低哑的道:
「我想抱你。」
一节列车「轰隆」进站,快速掀起一阵纸屑翻飞,苏澄停下脚步,靠在墙边闭上眼,他必须紧咬着唇,才能止住颤抖。
「我想抱你,就要抓狂了。」男人又复述了一次。
他听得一清二楚,男人话里压抑的欲望与紧绷的情绪。
※※
包厢门再度被打开,复返人却只有一个。
「欸?怎么只有你回来?」有人从酒杯里抬起头,问着门口的人。
「他还是不来吗?」
关上包厢门,费里只是笑笑,一屁股在角落的位置上坐下,瞬间落下的高大身体,竟有些落魄的味道。
见人没回答,众人也不再多问,拉回注意力又开始吵闹。
墨摆摆手,要人坐到一旁去,自己则是坐到老友身旁,递了杯酒给他。
「不乐观?」
接过酒杯,费里睨过去一眼,要笑不笑的,回了句:「你以为我生病啊?什么乐不乐观……」
「就是有没有希望啊!」瞧他这样,做朋友的他倒急了,「你到底有没有说啊?」
「说什么?」
墨翻了翻白眼。这小子,这时候还跟他玩文字游戏!
「说你喜欢他啊!」
给了个拐子过去,费里撇撇嘴,「你小声点!」
「怕什么?都跟你说恋爱自由了!」
没有回话,他径自啜了口酒,高质地发酵地液体滚落喉管,辣烫着他的舌尖。吁了口气,索性仰头靠在椅背上。
想起那张俊丽面容上不变的淡静与沉稳,却也有……或许是连他自己也不晓得的吧,那样不自觉失控的情绪神色……
「喂,你倒是说话!失败成功都给我讲一下,你……」
闭上眼,费里扯了下嘴角。
「根本轮不到我。」
墨愕然一怔,「你是说……」
用喉头嗯了声,费里显然不想再多说,但墨不死心,径自臆测:「有女朋友了?怎么也没见人出现过?会不会是你搞错?」
笑了下,费里再睁开眼,蓦地张臂抱住了友人,俊朗的南欧风情再现,笑道:「第一次爱人都没机会,我看我们凑一对算了?宝贝。」
明知是玩笑话,墨被这么出奇不意一捉弄,已喝红的脸颊竟更红了些。
「混、混账小子!凭你这姿色啊?」
「当然。」他有自信一笑。
「别闹了!」拍开友人的手,墨最后一次问:「你真的说了?」
费里老神在在的摇摇头。
「那?」
「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啊?」
费里笃定的点了下头,顿了顿,还是那句话:「轮不到我的,如果……你也看到那个表情的话……」
「表情?」告白是看表情就知道的?何况这小子根本没说出口啊?!
「嗯。」
仰头一口干完杯内的液体,浓郁的酒精味慢慢蔓延,费里再次闭上眼,也再次忆起那张面容。
他不会看错的。
那是对电话另一端,对那个人无法遏止的思念表情。
09
正式预演完,时间虽已是夜幕低垂,却也才近晚餐时刻。各系所人潮渐渐涌出校区外,大学城校外正临着市区与地铁,还有各式店家城开不夜,好不热闹。
婉拒了同学晚餐的邀约,独自一人随意地走在街上。节日在即,几列短短的才艺游行绕过了身边,前方再隔几街外,几围市集正热闹举行着义卖,街旁的宏伟建筑哥德式教堂周围,正笼罩在一片诗歌的神圣气息里。
这阵子天气冷的紧,大衣也挡不了曼哈顿特有的冷冽大风,双手插在大衣外袋里取暖,不经意从嘴里呼出的暖气全化在冷空气里。
「This is for you.」
甜甜柔嫩的嗓音传来,低头一看,棕发女发大约十来岁不等,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盯着他瞧,腼腆的笑容边还有两颗小小酒窝,一手拿着编制柔美的竹篮,另只手往上递了只红色袜子。
嘴角微微一漾,苏澄蹲下身子,却没接过女孩手中的东西。
「Why is this for?」
环看了眼周围,不远处也有几个同龄孩子拿着同样的竹篮,在一旁还有些大人陪伴着,似乎都是教会的小孩,在圣诞节前夕发放礼物。
「You are beautiful…」女孩有些别扭,腼腆的笑容更甜了些, 解释着:「This sock will bring gift to you, no matter what you want.」
苏澄一愣,有些迟疑的接过袜子。女孩笑了开来,临走前还不忘凑上小巧红润的嘴巴,轻轻在他脸颊上印了好大一记。
「Merry Christmas!」
女孩走远了又回头偷看了一眼,苏澄缓缓起身,手里的红色袜子在这节日里,定义象征着「承载送来的礼物」,略薄粗糙的质感在指尖上抚搓开来,温暖却从中而来。
No matter what you want.
不管他想要什么……
出神地站在原地盯了好一会,才要将袜子收进口袋里离开,一道清朗声音先从旁而来:
「想到心里想要的礼物了?」
循声转头一看,意大利男人的脸庞笑得爽朗,头戴着毛帽正朝他走来,手里还抱着几迭厚厚课本。
「还没回去?」
费里耸了耸肩,没有回答。他头还有些疼,昨夜喝得太过,要不是今天的预演谁都得到场,他早就在床上赖上一天好补足睡眠了。
不过,那也表示他会错过刚刚的温馨画面吧……
不知该高兴还是……这几天真是惊奇极了,连续两天让他看到不同平常的他,刚刚他就站在一旁,看着小女孩的出现到离开,脑海里已不由自主刻下那瞬间漾起的美丽微笑……
费里挑了下眉,无意道:「似乎很少看你笑呢。」对方好象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沉默,他也不在意,笑了笑,又问一次:「想好你的礼物了吗?」
「什么?」苏澄有点会意不过来。
比了比女孩离去的方向,他再比了比自己的左胸,嘴角微笑着看着他,道:「想好了吗?」
突然被这么一问,苏澄礼貌性看着对方的视线蓦然一顿,却没有答话。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费里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太多话,只好跳过话题又道:
「对了,你会带朋友来吗?」
「带人?」
「是呀。」见他面有疑问,费里解释道:「虽然只开放给校内学生参加,不过每个人还是可以邀请一位校外人士进场观看哦。」
好半饷,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回话,微垂的视线不知在想些什么,兀自出着神,费里看着他,嘴角原本的笑渐渐逝去,再也挂不住。
想要的礼物,应该就是心里最盼望的吧。
你,盼望着想要什么呢。
※※
阳光从窗外洒落,淡黄色一层薄光遗留在窗台上,把满室照得明亮而清晰。似乎是个好天气,寒意却还是微微透了进来。
紧闭的双眼轻颤了下,长长的睫翼微动,一双黑瞳慢慢睁开。意识慢慢回位,想起今天预定的计划,母亲的服装店内有些事,他得代为处理。
缓缓起身准备到浴室梳洗,期间走过门边的桃木矮桌,一抹红拉去了他的视线。
红色长袜静静躺在上头,白色雪边也无动静。
思绪恍然着,门外隐约传来一阵短促的电铃声,迟疑的打开房门,典雅的音乐铃声又响了一次。
母亲不在国内,知道公寓位置的人少,大楼住户虽不甚多,管制却很严备,楼下也有管理员与磁卡管制通行,有人来访通常应当会先行通知……
疑问的握上门把,才刚旋开,门被反作用力往内推开──眼前一花,已被拥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此景瞬间跟记忆里曾有过的画面相迭。
炙热的高温紧贴着他,眼前、鼻息间就只剩下熟悉的气息所笼罩。
「…单?」
竟成真了……心里想要的。
10
眨下的眼里一阵恍然,双臂轻轻环过男人结实的颈项与背脊,微颤的再拢紧些,
这样拥抱的方式与力道,紧得彷佛就要把对方全都嵌入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深处思绪与情感,全都想掏出来加诸给对方。
臂里的身躯反方向动了下,苏澄这才抬起头,空风暴雨般的吻随即落下,狠狠地堵住他想开口的话。猛烈的侵袭来得快速且炙烈,嘴唇一阵刺痛,舌尖被缠绕住吸吮,一小细微空隙也不给他。
被拥住的地方,嘴唇相连的地方,都痛了起来,手却还是环着男人,无论多么强势的需索,还是松不开。
直到胶着的吻终于分开,终于得以呼吸,恍然里,他才缓慢而混沌的开口:
「你怎么来……」
「我要你。」熨贴的唇在耳旁,低哑的说着。
从那里开始,细密的吻开始落下,每一丝、每一吋细微,湛白细致的面容五官,到线条优美的颈间,都烙下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