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12)
"闭嘴!"丢下了长弓,白天麟摘下了眼镜,眉稍已不耐的皱起。
"是..."弯着腰,方辉静待一旁。
"没想到那唯我独尊的家伙也会出手帮人..."斯文的脸上一片阴侧,不耐的解开了发带,一头黑色长发飘散在身后。
是因为他吗?就因为他的手不能拉弓了?
"算了,...是我失算。"嘲讽似的哼了声,白天麟拢了拢长发,任其飘扬在风中,似又恢复好心情般,笑了。
狭长的双眸里却一片冰意。
"不过,你做的很好。"笑痕拉大,看了眼手中的长弓。"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可得好好练练了。"
那么,我们就射场上见吧。
※※
偌大的客厅里,男人放松把自己陷入宽大的沙发里,虽然闭着眼,但那宛若刻下般的冷峻线条却没在岁月的痕迹中消失。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他沉着的等待着。
终于,一阵吵杂的引擎声由远咆哮而近划破宁静的早晨,却在更接近的瞬间转为静默,听见大门传来的钥匙声,男人睁开了眼。
"──你还知道回家的路?"就在那人就要越过身旁之际,具威严的声音冷硬的响起。
"什么家?我听不懂。"手插着口袋的人漫不在乎般,连看也不看沙发上的人一眼继续举步。
"不是叫你昨天就回来,你跑去哪?"对那态度颇感头疼,男人眉心蹙紧看着那高大的背影。
"啰嗦,我不是已站在这了!"不耐的回道,已变冷的面孔上,有跟男人极为相似的五官。
"...听说你昨天去比赛?"语气里有惊讶,见儿子不回答,男人又问:"...你...又拿弓了?"
虽然态度依然强硬,但略略的,有点小心翼翼。
闻者,早已变冷的脸庞瞬间变得更为冷冽,不同瞳色的淡然目光扫了男人一眼。
"吵死了,知道了还问?干嘛,怕那些家伙给你报错?"嘲讽的回道,高大的身影索性不再搭理他往楼上去。
那目光,冷得男人心头上一紧,拧得他几乎要忍不住卸下一身严父样。
没有否认那番话,男人看着那背影又道:"换下那身衣服!瞧瞧你什么样子?!对方可是我商场上的重要朋友,你给我安份点。"
回应男人的只有哼声,无力的闭上眼,冷硬的面容充满疲惫。
宽大的空间里,只有沉默。加长的礼车穿过所有街道,初冬里的骄阳斜斜的扫过一片,洒下完好的金黄色泽。
光线穿过了玻璃门,停在那看着窗外的无表情面容上,一点点折射进双眼里,把墨绿的瞳眸给照得透澈。
"怪了,怎么这次你就突然答应要去了?"男人率先打破静默的问道。
"...没为什么。"淡淡地回道,面容依旧看着窗外。
知道他不愿多讲,也或许是自己多想,可是知道他性子所以不免觉得好奇,从来没有一次的聚会或是聚餐可以让他点头,却在自己随口叫人传达时听到意外的肯定答案。
越来越搞不懂儿子在想什么了。或许,他也真的从来没有懂过。
车子在一间占地颇广的房子前停下,经过通报,雕花自动大门由内开启,缓缓驶进由一大片花园围绕的长长小径上。
途间,经过了一大片花圃边,锦簇间只有各式颜色鲜艳的花朵。然而眼力极好的人还是补捉到一抹身影,那身影修长又纤细,肩上的发丝轻盈飘荡间,被阳光晒出一圆光圈,风吹过露出了一张细致脸庞。
那双深色瞳眸看着,眼里只有专注。
苏家的主人亲自到门口迎接着,见到老友欢喜之至见到一旁面无表情的人笑道:"承天,这儿子俊啊!"
单承天瞥了眼儿子略显不耐的表情,也感骄傲的笑着。",小犬性傲极了...你可别介意啊。"
"什么话,孩子有个性是好事!哈哈..."
苏言是明眼人,也知单家间的事,今日真见那孩子肯赏光过来聚餐,当是非常高兴,想到儿子可有个弓术上的伴,更是笑得开怀了。
偕同步进了屋内,单承天问道:"苏言,怎不见你两个儿子?"
"小儿子跑去他老妈那了,大儿子在家。"苏言说罢即转身招管家去叫人。"我们先就座吧,餐点早准备好了。"
"爸。"
来到了饭厅,见父亲坐在主位上,两个背对着客厅的人比邻而坐,苏澄绕过餐桌在另一边位上坐定。苏父进儿子终于出现,原本笑着的脸又浮上了一丝担心:
"澄,不是去晒太阳吗?怎么还是这么苍白?"
白净的面容在冬天里更显苍白,昨夜几乎没阖过的双眼下有层淡淡的阴影。疲惫,显而易见。
"没事的,爸。"苏澄淡道,要父亲别担心。
抬眼间,正想向父亲的客人们颌首致意,却震在当下,身形一僵脸也瞬间刷白,眼睛忘了眨,只是愕愣的看着对面的人。
"澄,这是单伯伯,跟他儿子季扬。"
22
那双深若寒潭的墨绿眼眸,在对上时紧盯着他,瞬也不瞬,完全不在意两人间的对视会造成旁人什么样的猜测,那明锐的视线,只是不罢息的看着,带着一股幽闇的光辉。
如果不是那短暂胶着视线的瞬间,仿佛两人就只是异路者了。
拉回自己的失态,苏澄垂目避掉那人的目光。执起叉子的手下意识的使劲,指头有些泛白。
"好漂亮的孩子啊...苏言,我看两个小孩都是遗传到母亲了?"惊艳于那容貌,单承天打趣道。
"哈哈,好说好说,不过你的眼光真利啊........."笑着,苏言双眼里满是喜色,对两个儿子优于常人的外表为之骄傲。
没再调动视线,苏澄始终垂目未抬,也没再感觉到那锐利的目光。
餐桌上两个大家长边用膳边畅快的交谈着,另外两个虽然对面而坐,却始终无一方开口,比起另一边的气氛,两个人间都只是沉默。
",承天,我听说季扬也会弓术不是嘛?"
苏父突然地一席问话,让苏澄心失了一拍,不由得全身绷得更紧。
"是呀,不过这小子很久不拿弓了......"单承天应着,突然一顿又道:"不过昨天不知怎的,又突然上场了......是吧?"像是为了真正的寻求解答,他转向身旁的儿子问。
单季扬意外的没有什么情绪表现,只是身形往后背一靠,目光看着对面,淡淡地开口。
"是啊。"
那泛白的脸色立即变得更无血色,咬着下唇,苏澄霍然地起身。
努力遏止住心里的骚动难平,那声音带着不稳道:"各位慢用,我先回房了。"
苏父颇为讶异,随即又道:"澄,你不舒服吗?那快去休息吧。"
向来总是沉稳的人以快步绕过了父亲的主位,在转身的那刻,没注意到那双原先看着前方的深沉视线,在他步上楼梯的同时也瞥开了眼。
高大的身影也随之霍然起身,在两老讶异的目光下也跟了上去。
单承天还来不及开口,那身影已消失在楼梯间,尴尬的回了神,笑笑:"这两人怎么啦,这么快就熟识了?"
这番话即使提醒了苏言,只见他拍了下手,啊道:"我就觉得眼熟!季扬昨天帮我们家澄上场嘛!"
长长的走道上,单薄的身影已缓和了步伐,陷入思绪的潮涌间,没注意到背后如大猫般无声的脚步;霎时,一股力道拽住他的右手把他往墙上一抵──
惊愕着,抬眼对好焦的瞬间,是男人冰冷的深绿眼眸。
"!?"他怎么,......就这样跑上来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感觉喉头一阵发涩,苏澄下意识的想甩开臂上的箝制。
"为什么先跑回家?"没有依那挣扎的力道所愿,单季扬没有松开手,只是意外地淡然问道,听不出情绪。
感觉心脏里不安的跳动稍止,苏澄伸出另一只手想推开臂上的力道,使力间,裹着绷带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眉头慢慢聚拢。
"...你先放开..."
这里是他家,他想做什么......下意识里,心底会被他箝制住自己的动作给带出不安,那种熟悉的恐惧会侵蚀他,让他无法安然的面对身前的人。
"紧张什么!"
单季扬拧眉,握住了苏澄正在使力的左手,粗鲁的执起用指间磨娑着绷带粗糙的表面。
"还痛?"
苏澄全身蓦地一僵,直觉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单季扬却不放开,手掌顺势穿过那细长的指间交握,垂首俯视他。
"我有很多时间慢慢听你解释。"
"解释什么......,放开我!"右手臂被箝制住,左手指间被穿过交扣,异然地,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在心里头蔓延。
"要多久才会好?"不理会他的要求,单季扬径自看着他的左腕。
原本细白的手腕上,被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绷带缠绕在上头,比原本骨节还要大的凸起,刺激着他的视线。
"几个月。"似被挑起了那股无力感,苏澄别开了脸。"这是我家,你......"
扳回了他的脸,单季扬意外地有耐心。"几个月?"双眼却已危险的眯起。
"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没事请你放开我。"扭开了脸,苏澄深吸口气。
似觉得有趣,单季扬挑起了眉,"做什么?"扬起了嘴角,他再次扳正他的脸对视,缓缓地,低沉的嗓音开口:
"我来拿我的代价。"
苏澄闻言脸色蓦地一僵,心里一阵交织的紧滞,全身泛起一股遏止不住的颤栗,那份不安感又开始在体内叫嚣,让他下意识的咬紧唇瓣。
那人说出了什么话,脸庞始终狂傲不羁,像是完全不在意其内容可能造成另一方多大的震撼。
还是那么的,......放肆。
"我说了我一定会得到你,......只不过这次我不想强迫你。"看着他深色的瞳眸,倏地变得深沉。
那双眼,犀利的盯着自己的猎物般决绝,幽闇的里头藏了些什么,让人分辨不出来。
"你......说什么......"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完全无法预料到他会说出的话。
嘴唇翕动着,被那双炙热的双眼紧盯着,震惊得无法再出声。
交扣的指节离开,转向握着他的手腕又道:"比赛我会帮你拿下。正好,这比赛你很不想放弃吧?除非我帮你上场,不然你以为那些小子可以帮你拿下分数?"
苏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用力的挣扎着双手,意外的左手马上被放开,右手却还是被紧紧箝着。
"你...!"感觉喉咙处一股气咽着,怒意让他再也顾不得手上的痛,空着的手想拉开那只手,却反而再次被握住──
"我没有求你!比赛我可以放弃!"瞪着他,清澈的眼里满是冰焰。
单季扬闻言挑起了眉,握住他的手往墙上一抵,低头堵住那唇瓣,紧压着辗转,舌尖恣意的窜进搅动,不让他有机会再开口。
"来不及了。"
23
──‘比赛我会帮你拿下。正好,这比赛你很不想放弃吧?'
......他的确不想放弃,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不但欺骗不了自己,也无法瞒过...他。在那深色幽邃的瞳孔里,什么事都像被戳了个破洞般不够完密。
早知道他不会是个安于好心出手的人,更没想过他是出于什么心态而出手帮忙,但绝对没有想到的是──他要的是什么样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