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剑组别的比赛在奥运开赛三天后,预选赛我和老七、大胖都打得不错,顺利晋级,花剑组别和重剑组别也分别有两人杀入后半程。不过我国毕竟不是击剑强国,比赛进入后半程,对技战术的要求更高,最终只有我一人杀进了四强。半决赛我要面对的是主场作战的法国名将贝瑟夫。
贝瑟夫实力强劲,且剑风与我类似,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双灯互中,每一分我都搏得很艰难,就像是要比镜子里的自己还更快地打中镜子。
终于我们战到了14平,进入到双方的赛末点,我察觉自己握剑的手都在抖,我答应过凌霄要带着金牌去见他,如果输在这里,我连奖牌都不一定能拿到。
毕竟是最后一分,贝瑟夫和我都不敢贸然出剑,我们在剑道中央来回试探了很久,他最终还是先我一步发起了进攻,我快速后退,判断他的进攻路线,跳动的剑尖令人眼花缭乱,然而不过都是镜中月水中花,我要的明枪暗箭,就在……这一秒!
被我一剑挡开时他有一个本能的停顿,这就是我要的时间差!我展开手臂,一剑偷手,灯亮了!我仿佛是在一粒沙中完成了进攻,兴奋地大喊一声摘下面罩,然而裁判却判定得分无效。
原因是我双脚出了底线。
现场一片失望和哗然,台下的老胡捂着脸十分遗憾。这一剑若是我的我就赢了,若不是我的,下一剑,我不一定能再赢他。
我低头看脚下,我的双脚无疑是出线了,可是这次我比谁都更确信,我是在完成攻击以后才双脚出线的。
我向裁判要求看录像。
现场再次哗然。老胡坐在下面,弓着背,双手紧扣,全副注意力都在大屏幕上。
鹰眼录像在大屏幕上回放,在我甩出那一剑的十分之一秒,我的左脚是在线内的!
全场雷动,我又一次激动地扔了面罩,连台下的老七高大胖都激动得抱在一起恨不能亲上一嘴。
裁判判我取得胜利,我向对手和裁判握手,在半决赛以前我不敢去想,害怕想得越多,越适得其反,现在却控制不住要去想,想那块金牌,想戴着它站上领奖台,因为我知道凌霄一定会看见。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仗了。
决赛的对手科尼尔来自俄罗斯,师从我的偶像亚基列夫。科尼尔比我还小一岁,今年二十一,是击剑界最耀眼的新星。当我们还在国内参加比赛的时候,亚基列夫已经带着他经受了很多国际大赛的洗礼,他的进步异常神速,这一次也被外界普遍看好。没人看好我也不是坏事,这样我的压力也会比较小。
老七很不喜欢科尼尔,说是在预赛时他们在一个休息室里,高大胖去找科尼尔要签名,科尼尔装作没看见他起身就走了。
我听了也很气,高大胖你号称我的脑残粉居然去找他要签名!我给你签一百个还不够吗?!
“这家伙目中无人得很,看了就欠揍,你一定要拿下他!”老七给我鼓气。
“目中无人?”我刷完牙,欣赏镜子里自己的大白牙,“有队草目中无人吗?”
老七和大胖异口同声:“那他还是差得远~”
“不单是目中无人差得远,实力也差得远。”我说。知己知彼嘛,我看过近年来科尼尔所有的比赛,除非他每场比赛都有所保留,否则我觉得他不是现在的凌霄的对手。
“凌霄是赢过科尼尔,但那都是陈年老账了,凌霄现在还赢不了你。”无知的高大胖这么说,被我瞪了一眼,立刻道,“我可不是在说队草的坏话啊,我是提醒你不要轻敌!”
比赛前日老七和大胖忽然拉我看电视,原来是科尼尔接受法国某家电视台采访,被问到决赛对阵我有几分把握,他“噼里啪啦”说了一串鸟语,我一句都听不懂,但是既然主持人提到了我的名字,我看科尼尔那个表情就知道不会是好话。
好在网友们很快就做出了翻译,科尼尔原话是这么说的:“我原本以为会和贝瑟夫会师决赛的,没想到中国的那个运气这么好。下次我会让他彻底出底线,不给他走运的机会的。”
老七和大胖都快气炸了,我竟然还反过来安慰他们,可能是被凌霄毒舌得久了,科尼尔这话已经打击不到我了。
没想到出奥运村的时候被记者逮住了,我虽然不想和科尼尔斗嘴,但是既然都被记者逮到了我也不能跑不能躲啊,要不显得我弱气嘛!被问到对科尼尔的话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这个时候我就想要是凌霄在就好了,队草的毒舌天下第一,肯定会帮我把科尼尔气疯,不会让我在决赛时吃亏的。
“科尼尔是很强啦,”我笑着用恶补了好几天的英语说,“我进决赛前还问过凌霄他的情况,毕竟输给凌霄的人那么多,能够被他记住的也不多就是了。”
网上因为我这段话都沸腾了,称之为完美的反击。
当然也有不喜的,贴吧里就有人说我在倒贴凌霄,平时和凌霄连个交集都没有,这个时候就打着他的名号来呛科尼尔了。然而点进这个帖子,没想到下面都是在帮我骂楼主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和凌霄没有交集,万一他真问过呢?
——我觉得乔麦答得很棒啊,难道科尼尔那种人还要对他客气?而且凌霄确实赢过科尼尔啊,乔麦又没撒谎,这么义愤填膺不过就是想找个理由黑乔麦罢了。
——我也黑过乔麦,但是我还是分得清敌我的,大敌当前,这种长他人志气的事我可不干。
——今年击剑的实力普遍很强,金牌都得靠搏的,乔麦这一路打得很棒,不替他加油也不要在这里黑人家啊。
——是科尼尔先撩者贱,乔麦干得好!不过最重要的是要在比赛中拿下他!
——凌霄没去巴黎好遗憾,是凌霄的话科尼尔肯定屁都不敢放一个,乔麦顶着很大的压力啊,希望他决赛一切顺利!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我大击剑圈也有团结御敌的时候。
决赛日到了,比赛开始前休息室里只有我和科尼尔,他瞧着我,用英文说:“就算凌霄来巴黎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你。”
我懒得和他打嘴炮:“记得你现在说的话。”
比赛时间到,我提着剑走出了休息室。
在凌霄走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我都会不停回想起和他打的最后一场比赛,感谢世上有这样一个努力到99%的天才,感谢上天让他与我相识,感谢他能做我的对手,愿意倾其所有与我一战,拥有如此强大的对手,面对科尼尔、贝瑟夫,即便局势再艰难,我的内心都无所畏惧。
科尼尔无疑比贝瑟夫更强,他说要将我逼出底线,果然这么做了,一有机会就把我往底线压。他爆发力很强,启动速度比我快太多,我的所有得分,几乎都是后退反攻得手的。到第二局末,我们已经比到13:14,他比我先到了赛末点。
我太紧张,比赛的节奏又快如闪电,以致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小伎俩,直到发现他身后的剑道竟然已经那么长了,耳边才猛然响起那晚凌霄说过的话:
“科尼尔很狡猾,如果比分胶着,他不会贸然和你硬拼,而是故意露出一点破绽,装作好像进攻不是很顺利,让你以退为攻等待时机,最后兵不血刃就能让你退出底线。”
这个距离我应该早就出底线了,然而裁判没有喊,那么意味着我的左脚还压在线上,可能只有毫厘的长度,以至于我迈着弓步都无法看见。
科尼尔手腕一翻,像是早有准备,剑倏然往我身上搅过来!
前有狼后有虎……
可我不能输,凌霄一定在看比赛,我要是输了,他更有借口跑路了!
一切就像那一晚的重演,我向后倒去,科尼尔的剑尖从我额头擦过,然而我还没有真的倒下,我的弓步拉到了极致,向后的右腿几乎要跪贴在地上,换以前,这种程度我不可能稳住不倒,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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