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这句话我就出了值班室上楼,徐嘉良也跟了出来。
我上到五楼站在窗台俯瞰整个农庄,看着那些农工三三两两地在地里劳作,就连远处连绵的玉米都快丰收了,我心里有点小得意。
“看什么呢?”徐嘉良和我相挨趴在窗台上。
入秋,铁楼依旧闷热,远处的热浪吹来,我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两年多前,农庄还不是这个样子。”我看着错落有致的农庄,内心是压抑不住的满足感。
“淮淮是最棒的,什么都能做好。”徐嘉良薄唇微扬,看向我的眼神带着赞许。
面对他的夸赞,我低头轻笑,我是个不经夸的人,一夸就上天。
“徐嘉良,”我歪着头看他,“农庄我打理了两年多,现在……觉得有些累了,很多事情变得力不从心。”
徐嘉良伸出手指,慢慢移动到我的手背上。见我没有躲避,他才将整个手掌覆上来。
“你是我的男朋友,有什么活儿以后我可以替你分担。”
徐嘉良注视着我,我注视着天边黄蓝的交界处。
或许是察觉到我情绪不太对,徐嘉良凑近了些,“有什么事跟我说,别藏在心里,在农庄里待了这么久咱们也抽空出去自驾游啊!”
徐嘉良是喜欢到处玩儿的,他的性子永远静不下来,在高中的时候就经常给班主任请长假去爬山游湖。
大学时我被他拽着去爬了一次泰山,当我们双双伫立在中华之巅眺望万里山河,身边的徐嘉良说:“淮淮,你听说过一句话么?”
我转头看着满面紫金的徐嘉良,他神采飞扬,气质卓然。
“泰山斩孽缘,扶正缘。很多情侣在爬完泰山后就分手了。”
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自从爬完泰山回来后的小半年里我一直谨记,在确认我和徐嘉良感情如初后我心里雀跃。
泰山斩孽缘,扶正缘。
从那之后,我便认定我和徐嘉良是彼此的正缘,即便是夕阳西下、时至暮年我们依然携手面对世俗。
若现在再次登顶泰山呢?当初那个迎着漫天紫金霞光的少年还会说出这番话么?
“有时间再说吧。”我淡淡一笑。
农庄外围临近环城路的地都租出去了,里面这些作物的经济收益十分稳定,这种自产自销的经营模式是徐嘉良父母打下的地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运转起来。
次日清晨,李大妈雇佣的送货司机上门拉鱼。
我让徐嘉良跟着我一起下楼,并嘱咐他多看多学。
“有淮淮在我怕什么。”徐嘉良巴结。
“这个农庄说到底也是你们徐家的资产,总不能一辈子放在我手里。”我和他并肩下楼。
徐嘉良不以为意,“咱们要过一辈子,而且一家人说什么徐家不徐家。”
昨晚徐嘉良又睡了客厅沙发,出了铁楼大门,在清晨的阳光下他眼下的青色愈发明显。
来接货的是个年约五十的男人,他自称是李大妈的丈夫,让我们称他刘叔。
刘叔和李大妈一样性格外向,他带着三四个伙计被我领着来到鱼塘。
几人都是干这行的专家,拿着抄网捞了鱼,话也不多说直接装车走人。
“年前咱们要和刘叔一直合作,以后对这些人客气些。”我嘱咐徐嘉良。
没听到回应,我转头一看,这家伙从旁边的葡萄园里钻出来,浑身都是枯黄的碎落叶。
他屁颠屁颠地跑到我跟前,将藏在后面的手捧到我面前。
“看我摘了什么好东西!”
我定睛一看,是串紫红色的葡萄,应该是农工采摘时没注意留在树上了。
徐嘉良满头的碎屑,脸上出了一层汗,他被晒伤的皮肤还没有好全,这下子更显得狼狈。
“这串葡萄应该是整个葡萄园里最甜的一串,留给我家淮淮吃!”他说着摘下一颗,亲手剥了皮递到我嘴边。
我配合着张开嘴。
“甜么?”我点头。
很甜,积多的糖分甚至有些发苦。
“当然甜了,那天我逛葡萄园发现这串葡萄是最大的,就跟秀姨他们说等收果了先别摘,专门给你留的!”徐嘉良很得意。
看着他赤诚发亮的双眼,我内心却泛起了一阵酸涩。
回到铁楼,我顺便去值班室看了眼沈博,他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至少没在发呆说胡话,早晨送进去的饭也吃了。
他昨天的样子让我有些担心,怕撞坏了脑子变傻了,好在申禾一直强调他只是受了惊吓,按照老一辈的话说就是“惊魂”了,静养几天就好。
我想知道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到底遇见了什么,竟然被吓成这样。但沈博一直回避这个话题,任我怎么盘问也不松口。
农庄看起来美好惬意,但这片曾经的野地有过各种传言,厚土下存在过什么光怪陆离的事谁也不知道,沈博或许真的碰见了什么不该碰见的东西。
徐嘉良不知是怎么回事,每次给沈博送完饭就上楼离开,没在那个房间滞留太久。
白天我处理农庄的交易流水,徐嘉良就和我一起待在二楼的办公室静坐。他时不时逗弄小灰,要么拿出手机戴着耳机打游戏。
实在无聊,这个大男人就搬把凳子坐在办公桌的另一边伏案盯着我。
最开始我还能屏蔽他的目光,可总被这么这么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睛看着,我心里还是发了芽。
“看什么呢?”我斜了他一眼。
徐嘉良的样子很乖,睫毛一颤一颤。
“当然是看男朋友了,淮淮认真的样子真养眼~”
徐嘉良声音平和,最近两天他性子安静不少,没有以前闹腾人了。
“有什么事儿就说,这两天小尾巴似的跟着我,是不是要求我办事?”我转了转手中的笔。
“没有。”徐嘉良伸了个懒腰,体内的骨头噼啪作响,“就是觉得这样静静地看着淮淮挺享受的。”
“随你便吧。”我放下笔,身子靠在椅背上。
他见我累了,站起身来到我身后双手中指放在两边太阳穴上给我按摩。
我想回头,徐嘉良出声打断:“别动。”
“以前都是你给我放松,你都没好好享受过。”
他说着手指转动,力道轻重之间拿捏地刚刚好。
“沈博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让他回去吧。”徐嘉良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我闭上眼安心享受这片刻的美好时光,“他的事我不想管,人是你带进来的,是走是留你看着办,不用和我商量。”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生硬,徐嘉良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太阳穴上的力道消失,一双手从身后环抱住我。
洗衣粉的清香混合着男性荷尔蒙气息从上至下压来,徐嘉良弯腰将头放在我颈窝中和我脸贴脸。
砰砰的心跳声传来,肌肤相亲让我感到燥热。
“别走。”徐嘉良似有所感,无赖地按住我的肩膀。
今晚我睡得早,白天看完账本又带着几个农工去鱼塘搭建了一片供刘叔他们撒网的站点。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熟睡的梦中,我正带着人在鱼塘边忙活,却不知怎么回事脚滑掉进鱼塘。
原本只有一米多深的鱼塘在此时竟然踩不到底,我水性不好慌忙地在水里挥舞四肢,试图抓住什么东西。
阳光透过浑浊的水,我看见有很多手臂长的黑色鱼在朝我飞速游来。不知为什么,平时里经常打交道的鲫鱼在此刻变得凶厉,我亲眼看着它们摇摆着身体一头扎在我身上。
它们的嘴仿佛长着锯齿,我身体各处传来刺痛,昏暗的水中渐渐被我伤口流出的血染红。
我想大叫,可一开口声音就被灌进来的污水封住。
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和身体各处的钝痛让我恐惧,抬头看着沙石间潋滟的水光越来越黯淡,我的脑子变得混沌,身体也失去知觉。
突然扑通一声,有人破水而来,那些正在啃食我血肉的鱼受到惊吓,四散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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