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周沐尧问,“那这个怎么没搬?”
何其说:“物业都忙疯了,这还是打了好多电话才来的,给搬一个不错了。”
“那还是搬上去,十好几万呢,能买个我了。”周沐尧笑着说。
周沐尧花好多钱雇来的这几个人,加上他,合力把几百斤的琴搬上二楼。
过程中何其一直能听到他跟人说:“小心小心,千万小心。”
到了二楼,工人想把两台琴摆在一起,周沐尧说:“放这儿就行,不用离太近,别磕着。”
两台琴安生地摆在二楼,这样即便雨下得再大何其也了无牵挂了。
工人自行走了,何其拿了条毛巾上来,递给周沐尧。
周沐尧蹲下就开始擦琴,这么一通搬,上面留了不少手印和水痕。
何其轻敲了下他后脑勺,失笑:“擦它干吗?”
周沐尧回头:“那擦什么?”
“擦你呗。”何其也蹲下了,毛巾展开翻了个面重新叠起来,在周沐尧脑门儿上用力抹抹,像擦个淘小子,“这满头的水。”
“啊,我以为抹布呢。”周沐尧笑着说。
周沐尧对这栋房子相当熟悉,他住过太多次了。
直到现在,柜子里甚至还有他过来时穿的家居服。
何其说:“衣服在乐知房间,你自己去拿。”
周沐尧低着头说“嗯”。
何其叹了口气,站在旁边摸着他的头说:“但是我不能让你住他的房间了,对不起,小黑。再给你收拾一间更大的。”
周沐尧沉默了几秒,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说:“好的。”
第17章
跟之前相比,周沐尧现在变成熟了。
或许是因为比之前沉默,也可能是因为眼神里那些亮晶晶的光没有了。
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只是这代价有点大。
何其听何乐知的断了电闸,天黑以后屋子里彻底暗下来,两人一人一个充电宝,坐在门口的遮雨檐下。小区里的住户不受影响,家家户户仍亮着灯。园区的路灯也在雨里散着微弱的光,昏黄的光被雨点打碎,灯罩周围的水滴像飞出去的碎钻。
两人都穿着短裤和拖鞋,任雨不断落下来,把脚踩在水里。
周沐尧拄着下巴,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何乐知发消息给何其,问:还好?
何其:都好。
何乐知:小黑还在?
何其:在呢。
过了两分钟,何乐知说:谢谢他。
何其:谢过了。
“乐知吗?”周沐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平静地问。
“嗯。”
“让他别担心。”周沐尧说。
“他不担心,说谢谢你。”何其也像他一样拄起下巴,看着前方说。
“不用谢。”周沐尧拄着脸摇摇头,“不客气。”
何其是个单亲妈妈,她的儿子从出生就没有爸爸。当何乐知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何其就承诺他,他比别人少一半的爱,妈妈会加倍爱他。
何乐知今年三十岁,何其已经当了三十年妈妈。这三十年里她如承诺的一般,给了他全部的、不可质疑的爱。
他的性格跟何其很像。没受过什么委屈,没经历过痛苦,因此心里从不阴暗,他温柔、和善,只是很怕麻烦。
“我从来没左右过他任何决定。”周遭除了雨声一切寂静,何其开口打破了沉默,“只要他不伤害自己,他就永远是自由的。”
周沐尧说:“是的。”
何其因为拄着脸,因此说话时动作受限,听起来有点懒洋洋的:“所以当初他把你带回来,说是男朋友,我心里觉得你们俩不合适,可我不会说。”
周沐尧转头看过来,何其继续说:“既然已经在一起了,说了也没用,就算没在一起我也不会干扰他的决定。他和谁在一起,想谈什么样的恋爱,只由他自己。”
周沐尧思考了片刻,说:“我不成熟。”
“那时候我就想,我儿子这恋爱必定受委屈。”何其笑了笑,“你太活泼了,可爱归可爱,只适合热恋期。”
“为什么?”周沐尧有些不解。
“你们这种热情的小孩儿,要想让活力一直蓄满,就得身边人都配合跟着哄,要不就漏气了。你闹腾他得跟着闹,你高兴的时候他也得高兴,他要是一直跟你搭不上线,不给你蓄能,时间长了你就不那么快乐了。他又不是一个只顾自己的人,所以他必定迁就更多。”
周沐尧愣愣地看着何其。
“你这么多年都快乐,有时候我就想,我儿子这恋爱得多累呢。”何其笑着说。
周沐尧好半天没说话,像在思考,也像因为何其的话感到吃惊。
“他长大之后性格变了,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何其拄着脸看周沐尧,问他。“他小时候还挺活泼的,现在越来越怕麻烦,没那么喜欢人多的场合。他一静下来,你俩就更不合适了。他经常因为不能陪你一起玩感到抱歉。”
“可我们也很幸福……”周沐尧下意识想要反驳。
“这些都不冲突。”何其笑了笑,“你也给他很多快乐。”
“我也可以静下来。”周沐尧说。
何其像是听了什么有意思的话,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何必呢?”
她淡淡地说:“性格就这样,没有必要非得互相迁就。他跟不上你的热情了,你自然就有别的出口了。”
何其笑了下,没有讽刺的意思,“你说没想出轨,我信。可能你最初只是觉得找到一个能玩到一起的人,你们干什么都合拍,是一个非常契合的朋友。但在一些时刻,他一定也给了你乐知给不了的快乐。”
她的手摸完头后就搭在周沐尧肩膀上,手心温热,带着一个母亲的温柔。
“乐知最在意的那两个转账,我反而觉得没什么。”何其说,“你就是这么一个傻不愣腾的人,方驰也好,谁也好,任何一个熟人让你转你都能转,就像让你在双十一转1111一样。”
周沐尧眼睛一下红了。
“有嘴说不清,是吧?”何其笑着问他。
周沐尧抿着唇,眼眶湿乎乎的。
“但你也别委屈。转账没什么,但你后来心里有鬼,要不你也不会删,是不?”何其说。
周沐尧带着鼻音说:“我不委屈。”
“你玩着玩着就界限不清了,我猜你偶尔也觉得有点暧昧,但没舍得断,跟自己说只是朋友。”何其语气肯定,没在问他。
“只要你自己瞒住谁也不会知道有过这些事,但你还是说了,傻了吧唧的。”
周沐尧低着头,说:“我从来不想骗他。”
“所以还是谢谢你,虽然犯了错,也还是个好孩子。”何其说。
一个被大雨罩了屏障的黑夜,何其和周沐尧静静地聊了很久。
最后何其说:“所以算了,小黑。既然都这样了,就别再回头了。”
周沐尧轻声说:“姨我放不下。”
何其说:“你们就算真好了到最后也就是互相折磨,我儿子我了解,这种事他永远过不去。”
何其站了起来,周沐尧仰头看着她,红着眼睛,神情难过。
“从我的角度我也不希望你们再好了。”何其低头看着周沐尧,轻轻地摸他的头,语气慈爱,眼神里带着抱歉,“去找个更适合你的,对不起小黑。我也心疼你,可我是个妈妈。”
连着几天暴雨,何乐知一直去不了公司,他用两台电脑在家加班加得昏天暗地,连着几天没出过门。好在家里储备挺足,不出门也过得挺好。
中间韩方驰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听起来环境混乱,让他别开车,外面水深。
何乐知说:“好的,我不出去,在家加班。”
韩方驰“嗯”了声,何乐知问他:“你怎么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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