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X的对话框仍旧停留在那条下雨了带没带伞的问句后。
方知墨看了一会儿,将手机锁屏,收拾了洗浴用具,准备去浴室洗个热水澡。
正打开门,却又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等。
孟宥打听来的情报里说,魏明轩跟楚洵同队,还是同级。
那楚洵跟自己一栋宿舍楼,对方会不会也在?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方知墨立时头皮发麻!
他呆站了几秒钟,火速又关上门,犹豫了又犹豫,虽然在心里唾弃自己一万遍,但还是很怂地放下脸盆,重新拿出吹风机。
算了,就吹一吹好了。彻底吹干,应该也不会感冒。
他将风力调至最大,对准脑袋狂吹了一波,只是一边吹,还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地打,眼泪水都要飚出来了。
-
窗外雨声太大,雷声轰隆,一阵接一阵。
方知墨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也昏昏沉沉,翌日一早,是被电话声音吵醒的。
他在枕头下方胡乱摸索,摸出手机,刚按下接听,孟宥的声音就从那头传了过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方知墨头有点隐隐的痛,思维难得迟钝,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只胡乱“嗯”、“啊”了几声。
孟宥顿住:“你嗓子怎么这么哑?”
“啊?”方知墨张了张嘴,“哑了吗?”
“你自己听不出来吗?跟破锣似的。”孟宥顿了下,“你是不是感冒了?昨天淋雨了?”
方知墨动了动眼皮,摸了下额头,又放下,有气无力道:“应该没有吧,摸着脑袋……好像没有很烫,可能就是没有睡好。”
“那就好。”孟宥又说,“昨天雨太大了,说是下了五个东湖,外面基本全淹了,连地铁都安的防洪栏呢,所以我跟芃芃直接在网吧里睡了一夜,现在人都快不行了。不过现在雨停了,路上水也快清干净了,本来想喊你一块儿出来吃饭的,但听你这嗓子……你想出来不?”
“不了……”方知墨有气无力道,“只想睡觉。”
“那行,估计这会儿车也不好打。”孟宥也不意外,“你好好待着休息吧,多喝点儿热水。”
挂断电话,寝室里又陷入安静,那阵头疼愈发明显,方知墨原本想点个外卖,但划拉了两下屏幕,就实在撑不住,将手机扔到一边,继续闭眼睡了。
再醒来时简直不知道何年何月身在何处,太阳穴一跳一跳,脑袋重得要命,仿佛有人拿大锤子在他脑海里哐哐猛砸。
他迷瞪了一会儿,伸手再一摸额头,就被触及的温度吓到。
……好像发烧了。
短短半小时的时间就烧到烫手的程度,不必量体温也知道肯定是高烧。方知墨成年后还没这么严重的感冒过,缓慢思索了几秒,觉得大概应该先买个药。
刚摸过手机,打开外卖软件,还没等费力地思索应该买的退烧药名称,就弹出来一个语音通话邀请。
一般会给他打来的也只有孟宥,方知墨扫了眼对方那个熟悉的黑乎乎头像,下意识地就按下接听。
正好,要孟宥帮忙带点药回来。
结果他还没说话,那头便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比上次语音里多了几分哑意——
“终于理我了。”那人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
“……”
方知墨呼吸都屏住了。
他花了两秒钟,先从这道被电流渡得有几分失真的低沉男音,和这幅总之不可能是孟宥会有的浅淡失落语气里,认出对方是谁。
他一下哽住。
不是孟宥,是X。
自己又看错了头像。
……他们两个这个像得要命的头像,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换掉?
手中握着的手机一下烫得仿佛山芋,温度都快赶上额头的温度。
方知墨第一个念头就是挂掉,假装是猫不小心碰了手机屏幕——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这无疑是一个相当越界的行为。
先不说两人聊天这么久,最多也只是互相发过几句语音,不管魏明轩这个人实际如何,至少在跟方知墨聊天时,表现的是相当有分寸感的。
更何况,方知墨刻意冷了对方这么多天,他发什么自己都不回,是人也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为什么会突然打来电话?
方知墨想不明白,但遇到尴尬事就社恐逃避的习惯已成肌肉记忆,他将手机拿得离脸远了一点,结果手指头刚要按上挂断键,就听听筒里的那道男声道——
“先别挂。”
“……”
被一下预判了行为,方知墨按在挂断键上的手指头堪堪停住,热意一下漫到了脖子根,说不出是被猜中心思的害臊,还是只是因为发烧更严重。
可也就真的没敢挂了。
他装了一小会儿的哑巴,小声道:“没有想挂。”
那边沉默,微沉的呼吸声透着听筒传过来,一下一下,像挠着方知墨耳膜,半晌,才道:“那为什么不说话。”
?
这还能有为什么,当然是被你吓懵了。
对于一个i人来说,朋友不说一声就突然找上门来,和一直文字交流的网友突然打来电话,是差不多的恐惧程度。
社恐会剥夺一个人所有的攻击力。
不管在这之前方知墨有多少情绪,但突然一下被迫跟他直面对话,还是丧失了所有底气。
“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方知墨哽了半晌,磕磕绊绊,“你、你怎么突然打电话啊?有什么事情吗?”
那头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仍然是克制的压抑:“抱歉,不是故意想打扰你。”
“但你这么多天都没有回我消息,我以为,你不打算理我了,所以来问一问,是不是以后都不想理了。”那头音调缓慢,“这样,算有事情吗?”
方知墨:“……”
……啊?
事情从对方主动打来电话这一刻起,就变得每一秒都出乎方知墨的预料。
男生的声音绝算不上凶,语气也平和,可就是莫名有股子出乎意料的强势,和之前在微信里文字聊天、和偶尔的几句短短语音,判若两人。
像在质问。
如此直白的问话打破了方知墨所有的腹稿计划——他本来也没有什么腹稿。
攻击力彻底退化为零。
方知墨脑子里因为震惊和高烧引发的头痛而糊成一团,傻了半晌,只挤出几个字:“没有啊?我没有不理你啊,我就是……阿嚏!”
捂着嘴巴不吭声了。
那头立刻道:“你感冒了?”
“……嗯。”方知墨哑着小嗓子,像立刻有了个好用的理由,连忙磕磕绊绊道,“我是真的感冒了,不舒服,所以才没有回你消息。”
他小小声补充:“不是骗你。”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呼吸一点点从沉重变为平缓。
方知墨捂着鼻子,有点忐忑:“喂?”
“抱歉。”那头再次开口,男声缓和了些许,“我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你吃药了吗?”
“没有……”
那头又安静了几秒,然后问。
“那你宿舍几号门?我给你买个药。”
“啊?不是,我——”
方知墨被对方的自作主张惊呆了,但他脑袋痛,原本就不算灵巧的口舌愈发笨了些,胡乱地就道:“我不要你买药,你不要过来……我寝室特别乱、不是,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们,本来就不是很熟啊?你人怎么这样啊?”
方知墨已经知道两人的确是校友,对方还是与楚洵同级的体院学生,此刻,对方提出帮他买药,他几乎下意识地就以为对方是要直接上门逮他。
……怎么可以!
他连约好要去的见面都会提前一周纠结当天的穿着,更不要提眼下自己又病又饿,缩在床上,连脸都没有洗,一定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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