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像是被点燃过。
“是谁?”
“江明潮。”
江声愣了两秒,“……谁??”
第049章 电话就电话之
顾清晖把屏幕转向江声。
江声被突然的光线刺了下眼睛, 偏了偏脑袋,眯起的视线中模糊看到了上面闪烁的名字。
——江明潮。
哥哥。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在胸腔砸了两下。
和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江声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过。
虽然破产之后过得很不痛快的那段时间,江声祈祷过便宜哥哥赶紧把他从泥巴里捞出去, 但这种祈祷可有可无。
因为生活一旦有变好的趋势, 江声就完全把他忘在脑后, 捞不捞的也渐渐没什么所谓,因为凭借他现在的热度, 那些债款还清也不算难事。
不过如果江明潮出手, 一切都会变得更简单就是了。
江明潮, 是后妈楚鱼带来的孩子。是个病秧子,聪明的病秧子。为了在劣势中巩固自己与孩子的地位,楚鱼把江明潮最大的对手——江声放逐去海城。
在海城,江声和顾清晖相遇。
但后来江声能回到江家,是江明潮求来的机会。江明潮来接他的那天,后视镜里骑着自行车拼命追赶的少年在他眼里,应该滑稽如同一场马戏团的演出。
他却还在假惺惺地问:“要不要停车?”
江明潮是很强势的人。
他的强势和江声不一样。江声强势起来什么也不听, 捂着耳朵装听不到, 逼别人一直重复,然后放弃。
江明潮是假装会听建议, 嘴角甚至会有微笑,实际上根本不会采纳。
不过谁能说他们两个不像呢。
都很会浪费别人的时间啊。
江声太了解他了,所以冷冰冰地盯着后视镜,手指在膝盖上攥得紧紧, 硬邦邦地说:“不用。”
江明潮的手盖在他的手背, “早恋是不好的。”
江声甩开他冰冷的手,木着脸转过头。毫无征兆地抓着他的长头发逼他凑近低头, 脑袋像个小电钻,努力顶在江明潮的额头,眼里盛放怒火。
“江明潮,你最好不是因为我早恋才把我接回去!”
江明潮那时候已经在蓄长发。
他的命浅福薄,找大师算了,说要留长发续命。
江明潮疼得皱眉,又无奈,只能一只手扶在江声腿旁支撑起来,“对哥哥这样也就算了,江江,可别这样对女孩子。”
江声:“我才不会。”
江声是很有分寸的人。
对那些人可以耍脾气,他分得清楚得很。
很多人说江声能从海城回到南城,一定花费不少精力。
其实没有。
江明潮火急火燎把他往回捞,站在楚鱼的角度,江声都要被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气疯了。
可江声是那个既得利益者,他只会被爽到。
比起江庭之,江明潮陪伴他的时间更久。
一开始他不喜欢江明潮身上冰冷的苦苦的药味,很讨厌和他呆在一起。但后来,那种淡淡的苦味已经变成习惯的一部分,江声觉得自己对他是真的有一点亲情在,虽然很少。
某些事情发生之后,江声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掉,勒令他不准再找他。但其实他留了一点后路,没有把江明潮的电话拖入黑名单。
这件事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果江明潮真的不知道,他会尝试打来无数次,让永远不会接通的忙音成为通话的代替。唯独他自己清楚的时候,来电才会永远被压在通讯记录的最底下。
亲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要断得彻底是永远做不到的。总得留下一点余地,因为是家人,是哥哥,因为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发生什么事情需要两个人共同面对。
江明潮这个名字,已经好几年都没在他的屏幕上亮起过。
江声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下,去想江明潮给他打电话的原因。
难道是他要死了?
还是江庭之要死了?
不管哪一个,好像确实不接不行。
江声扭动了一下手腕,发现顾清晖的力度还是攥得那么紧,他发脾气“放开!”
顾清晖这才松开手。
他一张脸上情绪很淡,如果不是眼尾那撇潮红颠倒他近乎高洁的表情,他甚至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一句“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声手腕疼得火辣辣的,甩了甩手看,两只手不对称的红痕看起来像是烙上了手铐。
为什么顾清晖的力气会这么大?
江声无法理解。
他看起来明明也不是肌肉型,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哪道白月光是双开门。顾清晖很清瘦,被夸一句有锻炼痕迹是最多了!
他捂着手腕按了按,活动了一下。
不过手腕内侧萧意的吻痕没有被发现。
江声心情有些诡异地松了口气。
……不是,就算被发现又能怎样啊!顾清晖是谁?
江声有时候真的会恨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紧张。
顾清晖的视线也随着落到他的手腕上,似乎被红色的痕迹吸引得挪不开视线。
江声真的很漂亮,他身上哪里都漂亮,很早以前顾清晖就知道。
他指腹过电,酥麻感还在身体里窜动。
“很疼吗?”他说,“抱歉,江先生。”
江声:“不需要你道歉。”
他径直抢过顾清晖手里的手机,感觉有一肚子抱怨想说,甚至想站起来踹他两脚。
不过时间不够,江声把他推到一边,从床上滚了一圈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然后按下接听键。
江声没想着想开口,但电话那边的人也在沉默。
诡异的安静中,只有电流的声音如密密麻麻的粒子在耳朵频闪。
顾清晖听说过江声和江明潮的事。在豪门家庭,亲兄弟尚会阋墙,别说是继兄弟了,但江声和江明潮关系不错,众人皆知。
原本他在思考他们之间会说什么,什么话题是他会不愿意听的。可是构思这么多,顾清晖发现他的那些思绪,反而都比不上此刻的安静危险。
他抬起眼睛,看着江声的侧脸。
江声有些不耐烦,抿着嘴巴皱着眉毛,坐在床上,手指在手机壳上抠来抠去。
江声是个很没耐心的人,“不说就挂了。”
对面同时开了口,“你在做什么?”
又沉默了两秒。
“我找到了江叔叔的踪迹。”江明潮说完静了静。
江声听到他捂着嘴唇把手机拿远都遮不住的咳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听到江明潮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他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之后应该如何处理,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窗帘没有拉严实,一点细长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地面,像是蜿蜒的素蛇爬上床。江声伸手去摸,洁白的月光盛了一掌心。
他乌黑的睫毛耷拉着,手指在光里张张合合,盯着看,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回答,“就因为这个给我打电话?”
他的口吻带着很淡的嘲讽。
但也许因为声音混合在这样静谧而柔软的月色中,又或许他垂眸看着掌心光亮的表情太安静,听起来带着一点让人觉得混淆的情绪。
好像他早在等这通电话打来,而江明潮给出的理由却不能让他满意。
江明潮站在窗边。
精致木香盒里的烟雾被寒风吹散,他的头发连同发带一起如流水般被吹开。
单薄的衬衫在风中显现有些瘦削的轮廓。瞳孔安静地映出万家灯火的样子,手指枯瘦苍白,触到玻璃上的月光,仿佛把谁的手伴随月光一并扣在掌心。
他和江声,现在注视的是同样的月光吗?
“他现在过得并不好,染上一些成瘾的坏习惯,看在曾经父子一场的情面,我想把他送去相关的戒断机构,然后送去养老院安度晚年。”
江声沉默一下,“你打电话过来是在通知我吧,我怎么没听到问我意见的意思?”
手心的月光忽然晃动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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