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微微垂眸,心头突然泛上微微的疼痛——裴渊,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吗?万一自己没有来呢……
突然,裴渊的低声在沈晏耳边响起:“不舒服?”
沈晏闭眼再睁眼,转头看去,笑道:“没有,我在想曲子。”
裴渊仔细看看他神色,确定没有异样,才说:“会赢的。”
沈晏自信点头:“那是自然。”
等蒋翟两人表演完,莫昀上台采访,沈晏便从琴袋中取出琵琶,裴渊拿起长刀,一同离位去台下候场。
候场之处,裴渊拔出刀,将刀鞘交给工作人员保管,自己寻个位置,不紧不慢地挥刀热身。
沈晏抱琴而坐,转轴拨弦,做表演前的调音。
裴渊挥完几刀,走到沈晏身边站着等。
沈晏看看他反手所持、贴在身后的长刀,随口问:“这刀有名字吗?”
裴渊摇下头:“不是什么名家宝刀,就是一般的量产品,没有刀铭。形制是苗刀,由古时的御林刀发展而来,因刀身细长、形似禾苗而定名苗刀。”
沈晏多看了两眼,想起裴渊那些琴与琵琶都是名家所制,不由得问:“你即喜欢,怎么不寻人打造一把好刀。”
裴渊垂眼回视,面色温和:“现在全是练习与表演用,刀枪都不开刃,没多大区别,挥起来衬手就行。”
沈晏想想也是。他刚过来这里那段时间,专门了解过现在的律法,细致得让他惊叹。如此太平盛世,武器就不像乐器,一般人都用不上了。
两人正小声聊着,接受完采访的蒋浩桥和翟蒙下台来。两边碰上面,客气地相互打个招呼。
翟蒙看看沈晏怀中的琵琶,离开之后,在回休息厅的路上小声问:“沈晏那琵琶怎么不一样?”
蒋浩桥内心也吃惊,但没表现出来,只回他:“曲项琵琶,盛行于唐承宋。不过,我看他那一把只有四相三品共七柱,音域和表现力都比不上普通琵琶。”
翟蒙心中一喜:“那我们还是很有希望?”
蒋浩桥却接着说:“可刚才沈晏也是用不如普通古琴的膝琴。就怕他们的曲与武结合起来,取长补短。而且,现在很少人专弹曲项琵琶,他选用那把,应该有他特别的用意。”
翟蒙听得又皱起眉头。
他把声音压得更小:“你那个最终胜队的内部消息,准不准确。”
蒋浩桥看他一眼:“目前我提前说过的消息,有哪次不准的吗?”
那倒是没有,次次都说对了。
翟蒙想想,又问:“就算我们赢了,把周莲生、董元韬和许维意拉过来,沈晏和裴渊也还有乌锦华和夏彰。而且他们队要人,不管找谁对方都肯定会答应。五公和六公,你真有把握赢?”
蒋浩桥耐心给他分析:“沈晏和裴渊、乌锦华和夏彰,都属于长处与短处一样明显的类型,而且他们四人之间还不能互补。
“董元韬和许维意的个人能力虽然不是最突出的,但就像万金油,哪里有空缺都能补上。除了他俩,就我观察,没有其他人能这么刚好。
“沈晏队少了他俩,以及舞台表现力好、协调性又高的周莲生,不管再补哪一队进去,实力都要大打折扣。”
说完,蒋浩桥见翟蒙面露不愉,又补充一句:“当然,等周莲生过来,我会压一压他,不会让他盖过你。”
翟蒙点头:“我们会赢的。”
蒋浩桥一笑:“但愿吧。”
*
叶茵听完蒋浩桥的《天山之春》,感觉曲子弹得很流畅,但似乎又少点什么,内心没有多少波澜。
趁着台上采访,她挨过去问爷爷:“爷爷,这首你听着怎么样?”
叶传友一边摸手机一边低声回:“相当炫技,但太过匠气。而且曲和舞配合得不太好,曲子太抢,舞不够丰富,变得像伴舞。偏偏曲子意境又没出来,就显得苍白。”
说完,他手机拿到嘴边,小声地给老友梁庆久发语音。
叶传友:“老梁,你在看直播吗?马上到沈晏的琵琶了。我刚听过他的琴,不输于我!他说更擅长琵琶,你要有空,一定得看看。”
很快收到两条回复的语音。
梁庆久:“看着呢。刚才的古琴已经很绝,我现在非常期待他的琵琶!”
梁庆久:“对了,前头弹《天山之春》那个,我也知道,蒋勇的小儿子。弹成这样,难怪他不敢往外带。哪怕他推崇以技为先,但儿子死板得只会复制他的弹法,甚至没有一点应变协调力,带出来也只会贻笑大方。”
叶传友听得眸光闪烁一下。蒋勇是南市音乐学院副校长,在叶传友退休之后,还兼任民乐系的系主任。在他的领导下,这五六年民乐系的教学理念已经和叶传友、梁庆久时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这时,莫昀走下台,舞台灯光熄灭。
叶茵轻声提醒爷爷,叶传友便将手机收起,认真看向舞台。
第058章 较武
铮——
一道爆响如雷震!
叶茵这些在VIP席坐着的观众几乎被惊得蹦起, 站席的观众更是纷纷惊叫。
几乎在声响的同时,舞台上亮起一道光。
沈晏依旧盘腿坐于高台,只是这次的高台为竹木结构。
舞台一侧的大屏显示出沈晏近景。
他换了一身雪白的对襟衣裤, 外套红色长衫, 闲适地横抱琵琶。
恍如一株明艳的牡丹, 正恣意盛放。
又似啸傲世间的凤,栖于台上暂歇。
不需要任何华贵的外物,沈晏本身,便贵不可言。
仿佛不是光打在他身上,而是他在发出那道照亮舞台的光。
许多观众被沈晏的亮相迷得头晕目眩,甚至没人察觉到他怀中琵琶的模样。
直到沈晏执起拨子, 用尾端敲击在面板上。
咚,咚, 咚, 咚咚。
一下一下, 声如擂鼓。
叶茵被这一声声又沉又重的低响惊醒,猛地瞪眼:“他那琵琶……”
叶传友接道:“曲项琵琶。而且听刚才第一声拨弦, 我都怀疑是皮弦。还只有七柱……”
两人交谈一句的短短时间里, 沈晏敲击的声响已是越来越急, 就像频频催发的战鼓之声,听得人忍不住都想跑去列队。
随着这波密集擂鼓, 沈晏身后的大屏幕上, 左右两边竖起一支又一支旌旗, 冒出一个又一个人影。
旌旗摇曳,人影攒动。
战斗仿佛一触即发。
突然, 沈晏手形猛地一变。
又是一声铮的雷震。
这一声中,裴渊双手握刀, 从沈晏上方的高空一跃而下。
刀光破空而至,灼疼所有人的双眼。
势若劈山的一击!
观众席一片惊叫声,面对那一刀的正中央观众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躲避。
只是,在人们能够指挥身体动起来之前,裴渊便已落到地面,顺势一个前滚,同时摘掉扣在后腰的单根威亚。
沈晏拨子飞动,奏出曲调。
琴音急促激越,又刚猛有力,声声震耳。
裴渊起身横劈一刀,接蹲身扫膛,再起身时反刃斜劈向上。
在骤雨般的嘈嘈大弦声中立定。
三刀,刀刀凌厉。
叶茵只觉心脏怦怦跳得厉害,禁不住喃喃:“我已经是个被砍成几截的死人了……”
也是到此时,观众才看清,裴渊穿着黑色长袍,一条金龙从肩膀盘到前摆,威武又霸气,腰间再系一条红带,似与沈晏的红衫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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