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嘈杂声一片,有人相互议论,有人催促着赶紧展示完,好把画挂进展位,能够靠近细看。
陈俊树正是排在最后展示的,他的弟子提着画,跟着工作人员走来展位挂画。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
沈晏再次细看几眼那画,就感觉到左恒和乌锦华在看自己,回视过去,暗暗摇下头。
左恒顿时露出一分失望之色。
周围的人却是在激动地往前靠,裴渊便护着沈晏,和左恒、乌锦华一起退出人群。
刘教授也退出来,只剩牧深还挤在画前。
人群之中响起众多议论,都在称赞纪胤这幅画何等妙笔。
陈俊树和他的弟子更是被人围着问个不停。
然而,一片热闹当中,突然响起牧深惊讶的声音:“这不是纪胤的真迹啊!谁收的画,被骗了吧。”
瞬间,场上猛然静下来。
第102章 鉴画
一片安静中, 无数双眼睛来回看着牧深和陈俊树师生俩。
牧深很快从周围人的反应找到画主,满脸遗憾地看过去:“陈先生是吧,不知道你这幅画什么时候收的。当纪胤的画收, 肯定不便宜。要不你赶紧想想, 还有没有把钱追回来的可能。”
这句话有些长, 终于让震惊中的众人回神。离得近的人怕议论被听见,相互之间使着眼色。离得远些的更是开始交头接耳,嘈杂声再次充满展厅。
人群外的刘教授头疼地拍下额头,忍不住嘀咕:“这孩子……”
左恒低声问:“要不要我找人把他带出来?”
不过,刘教授却是一摆手:“随他吧。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
虽说牧深是他带来的, 但反正他和国画圈又没有交集,影响不到什么。
那边陈俊树的脸色已经是黑中透红, 旁边弟子艾学飞更是气得满脸涨红, 似乎头发都根根倒竖。
本来挤在双方之间的人, 此时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像是留出地方给他们当面对峙。
艾学飞当即上前几步, 大声质问:“你谁啊!凭什么说这画是假的!”
牧深却答得一本正经:“因为这画的用墨和运笔都不是纪胤的风格。你看那线勾得那么飘, 还有墨的浓淡过渡, 明显能看出落笔并不快,甚至好些地方都有犹豫感。
“纪胤的写意向来是画得随心, 全画看上去酣畅淋漓, 不会有这种滞塞拖沓。这画从构图风格看, 倒是像纪胤的感觉,我怀疑是临摹的, 所以下笔时小心翼翼。”
众人随着他的话再次看画。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那话语影响,不少人此时细看墨迹, 似乎就感觉出一些凝滞。
艾学飞简直要被气得倒仰,不由得提高音量斥道:“你说不是纪胤的风格就不是了?”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有看向他。
纪胤什么风格,学界是已经基本有定论的。牧深说的“写意画得随心,画面酣畅淋漓”并没有错,艾学飞质疑这个,倒是显得他不专业。
艾学飞话刚说出口,也察觉到自己言词有失,连忙补救:“我看这画就很随心很顺畅,你怎么知道纪胤不是这样运笔和用墨!你和纪胤真迹对比过?”
却不料,牧深真的点了头:“嗯。我家有两幅纪胤的写意,一幅山水一幅花卉。我都非常喜欢,常看,也临摹过。当然,这一幅摹得比我好多了,但还是缺少纪胤画里的那种感觉。”
艾学飞顿时一滞,四周也响起一片抽气声。
纪胤现今存世11幅作品,其中3幅字,3幅写意画,5幅工笔画。而《春日登山图》此前一直不知所踪,还没有图像资料,相当于只有两幅写意画有确切下落,其中一幅就是前几年拍出2.6亿的牡丹。
现在牧深说,那两幅全在他家里!
这一有对比,牧深话里的可信度无形中增加不少。
艾学飞回头看一眼陈俊树,见老师皱着眉给个眼神,心里才安稳点——看来圈里根本没人认识这个人,至少肯定不是本市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狂妄小子。
他继续对牧深施压:“怎么能只凭你一张嘴说是怎样就是怎样,你敢把画拿出来对比吗!”
果然,牧深回道:“那么贵重的画,我怎么会带在身边。我家在国外,你们要想看,我们可以约时间,我等你们去找我。”
周围议论声一下涨起一波,不少人听得都心动。
艾学飞心下更稳,继续追击:“说什么以后,就说眼前!你拿不出画,就是口说无凭!我们这画可是有好几家机构的鉴定证书,绢、墨、印都做过检测,就是承前期的东西!还有那几个收藏章,时代都不同!”
牧深不赞同地道:“我们画画的人看画,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怎么能反倒被鉴定证书束缚。再说,这有可能是同时期的人临摹,也有可能调了旧墨和旧印泥,画在旧绢上伪制,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说完,他又越过艾学飞,看向陈俊树:“陈先生,我知道你伤心之下可能一时不愿接受。但这张的确是伪画,不合适再转手拍卖。”
陈俊树一张脸黑得都快滴出墨来,感觉周围的议论声全是在对自己的质疑。
如果他只是一名收藏家,还有台阶可下。可他在国画圈内也值得人称上一声“大师”,如此被一个小辈质疑自己对画的眼光,真要在这里露怯,以后也就不用混了。
他咳一声,走上前:“这位……对于画作真伪之辩,向来是古今难题。你相信自己的眼光,但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你不要忘了,这幅画是纪胤晚年的作品。
“看落款年份,庆丰四十六年,纪胤已经是67岁。他那时的身体状态,和年轻时肯定不一样,下笔力道变弱也不奇怪。我认为,这画上的运笔和用墨变化,正符合这个年纪的老人。”
陈俊树毕竟在圈内名声大,此时他出了声,不少人也跟着向他倒去,出声附和。
牧深再去看画:“可是……”
他正想着怎么组织语言,陈俊树却直接转了话题:“年轻人,我看得出来,你喜欢纪胤的画。但不能为了收到画,就使这种下作手段。”
牧深原本一直态度坦然,此时不由得猛然拧眉:“我没有!”
陈俊树却是露出无奈一笑,向周围人摊手,仿佛在说——小孩子就是胡闹。
牧深感觉心里憋着口气,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这时,一道柔润温和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这幅画,的确不是纪胤所画。”
围观众人原来已经基本倾向陈俊树,哪知事情又有转折,纷纷转向声音发出之处,嘈杂声再起。
陈俊树和艾学飞黑着脸看去,两人都是一愣。
艾学飞和王辰连关系不错,此时已经认出沈晏和裴渊,陈俊树则是注意到站在沈晏身后的左恒。
左恒身旁跟着几名工作人员,有扯着空白宣纸的,还有捧着砚台拿着笔的。
沈晏微笑着对牧深点下头,再看向陈俊树:“陈先生,你惯用右手。”
陈俊树:“那又如何。”
沈晏又扫一眼看向自己的众人,淡定开口:“大家应该都知道,纪胤是右手工笔、左手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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