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野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外公外婆,也是在得知了段芸的消息之后,去世的去世,瘫痪的瘫痪,有些结果确实需要慎之又慎地去考虑。
他说:“那我们买点中国特色的礼物,找个没有拍摄任务的晚上去看看他们。”
“你跟我一起?”楚风扬的手指在两人中间游离。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给你壮个胆。”季野说。
楚风扬思忖了一会说:“这算是登门拜访见家长吗?”
“当然不算。”季野回答地飞快。
他们在超市里走了一圈,买齐了旅游用的一次性用品,也给楚风扬的爷爷奶奶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楚风扬还硬要带上重的要死的招财猫。
季野推着车去结账的时候,走了几步不禁笑了出来。
“怎么了?”楚风扬奇怪地看着他。
“我在想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逛超市。”季野说,“还蛮奇怪的,做了几年室友竟然没一起来过。”
“你这什么记性,怎么没逛过?”楚风扬把物品都装进袋子,面无表情地说:“还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一时兴起,那什么到一半没有套了,结果只有隔壁超市开着门,我们就下楼把超市里所有的套都买了,装了两大篮子吧。”
“……”季野汗流浃背地赶紧打断了楚风扬,甚至想捂住他乱说的嘴,防止他在公众场合继续直言不讳,“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记了。”
他们拎着这些包裹走回家,过马路的时候突然有人给季野打电话,季野把沉重的袋子搁到旁边的花坛上接起了电话。
来电的声音听上去是个中年女人,
“你是?”季野没听出来对方的声音是哪个认识的人。
但等对方说出了她的名字段梦,季野才想起她是渭爷收养的养女。“段阿姨……”他心头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问:“出什么事了?”
在几年前医院里他第一次见到渭爷,导致老人家情绪激动差点危及生命,加上他被段梦毫无脸面地打骂出医院,他就再也没有和他们有过明面上的联系。但其实他私底下一直有打钱给姑婆,也就是渭爷的妹妹,委托她帮忙把这些钱都用作医疗费。
现在段梦毫无征兆地打过来,让他猝不及防,马上本能地担心是渭爷发生了什么。
果然担忧是对的,段梦支支吾吾了一会,没有了以前盛气凌人的态度,说:“你外公可能……没几天了。”
季野一下子懵了,人行道变绿灯了也完全没打算走过去,惹得旁边楚风扬奇怪地看着他。
他举着手机不知道问什么,虽然脑子里有大堆话想说,最后只是咽了下喉咙说:“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段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你如果想来见他,就赶紧的吧。”
对面挂了电话,他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脑瓜子嗡嗡的,等到楚风扬喊他名字第五遍的时候,他才恢复了一些听觉。
“你怎么了?都第三个绿灯错过了。”楚风扬盯着季野,“发生什么了?”
“我渭爷他……”季野的嘴唇很干,“我阿姨打来的,说他快不行了……”
楚风扬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叫着他的名字:“季野……”
“我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家吧。”季野拎起花坛上的袋子,袋子底部磕碰到了尖石头被撕扯开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瓶瓶罐罐还摔碎了,非常狼狈。
他蹲下身开始捡,楚风扬跟着他一起捡,还偷偷看他,他受不了楚风扬这样的眼神,边把东西放在怀里边说:“我真没事的。”
这句话也是在强行麻痹自己。
“我知道,回去再说。”楚风扬撑开自己的袋子,让他把所有东西都放进去,接着拉起季野,几乎是拖拽着一样把他拽回家。
季野回家之后马上加了段梦的微信,问她渭爷到底突发了什么症状,还有没有能够最后挽救一下的方法。
段梦说为了给段康宁治疗,他们家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把房子卖了改成租房子,连她孩子的书本费都交不起了,现在如果要维持段康宁的生命,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持续注射一针几千块钱的肌肉松弛剂,且一旦注射就不能停下来,是比不小的开销。
季野听完马上说他可以来付这个钱,他还有很多存款,现在就可以把钱打到段梦的账户上,段梦听完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说:“先打十针的钱到我支付宝上吧,后续看情况再说。”
季野没有任何犹豫,刚要点开支付宝,又来了一个电话。
这次屏幕上显示姑婆,他经常和姑婆联系,所以没有什么生疏感,接起来就问段康宁的情况。
“段梦是不是联系你了?”姑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说是的。
姑婆叹了一口气:“你要是这两天回上海,先来我这边一趟吧,记住,千万别把钱打给段梦。”
“可是我渭爷他……”
“你渭爷的情况确实危在旦夕了,但是你这钱要是打给段梦就有去无回了,她是在骗你钱啊!”
季野惊出一身冷汗,姑婆也没有在电话里详细说,只说见面再聊。
他点开12306,买了明天早上最早一班去上海的高铁票,楚风扬一直坐在他的对面,这会说他也要一起去。
“明天还要上班呢又不是休息日,你去干什么?”
“上班怎么了,我跟王总请个假,顺便帮你也一起请了,人命关天的事情她能不同意?”楚风扬没等季野同意,打开app也给自己买了一张票,“两个人去有个照应,我怕你和上次一样伤心过度,自己跑到公园里去瞎哭,然后又表演一个失联。”
季野想说自己不会的,经历了那么多早就不像那时候情绪脆弱一样容易崩溃了,但他开口就牵动了眼睛周围的神经,他觉得眼睛突然湿润了起来,赶紧起身说累了要早点休息。
他躺在床上没怎么睡着,恨不得连夜赶高铁去上海,可惜没有夜班车,最后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个小时,又被楚风扬叫醒。
“快点吧,还好有我,不然迟早得改签。”楚风扬吵吵闹闹地季野把从被窝里拉起来推进卫生间,自己烤了几块面包装进保鲜袋里,在季野出来后塞进他怀中让他在车上吃。
也确实有楚风扬的提醒,他们在关闸前一分钟顺利冲了进去。因为车票不是一起买的,他们的座位没有挨在一起。
季野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发呆,嘴里嚼着食不下咽的面包片,脑子彻底放空。等到外边出现了熟悉的上海建筑,他才有了点反应。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返回上海,下了高铁竟也熟门熟路地不用查询就知道坐几号线地铁。他们照着姑婆给的地址绕了很久,终于在小巷子里找到了她的家。
这是个待拆迁的房子,周围邻居都已经搬走,姑婆家门口也写了个拆,估计也快搬了。
季野敲门后听到里面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三年前在医院见过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姑婆的身体也很不好了,得了帕金森,走几步就浑身会不受控制地抖动,每天都需要吃很多药物来维持正常的生活,属于自身难保了。
她给季野和楚风扬倒水的时候,手抖得厉害,水全洒了出来。季野赶紧接过水壶自己倒,姑婆叹了一口气,嘟囔着老了不中用了,坐下来休息了片刻说:“阿野啊,看你这小伙子蛮精神的,这几年混得很不错嘛。”
“比还是穷学生那会好了一些。”季野说,“姑婆您呢,这几年怎么样?”
“一天比一天不行了。”姑婆掏出一个小药瓶,戴上老花镜,往自己手上掉了几颗药片,扔嘴里干吞了下去,“我的身体就不说了,我老伴在前年走了,两个子女都在国外,现在就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这个家阴森森的连个阳光都没有,我感觉我也离死不远了。”
季野呛着了水,赶紧让她别那么想,她说:“哎,咱们这年纪的人还忌讳什么生死的,早就都看开了。说我哥哥吧,就是你外公,他是真的时日不多了,估计就这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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