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谈秋两周时间里几乎没怎么睡好过觉,不是为了学期末的奖学金复习到深夜,就是为了那几天的花销和谈惠的医药费要兼职到凌晨,下班后还要躲着酒吧老板侄子的骚扰。
结果就在出发的前几天,谈秋组织班里同学交这次的门票钱时,肖齐突然说:“个破山庄哪里值那个门票钱,我都怕你们去了之后让我赔钱,到时候悄悄带你们走后门。”
附高是私立校,里头的学生几乎都是非富即贵,大多数人听到他这话都是一笑置之,仿佛并不在意。
但也有像谈秋这样的,学校因为升学率破格录取的一些人,但这些人里的大部分倒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谈秋不知道那些人里的感谢有几个真心,但他确实没办法真心。
他觉得难堪,对这次活动隐隐的期待难堪,也对他听到免门票时下意识的庆幸难堪。
谈秋准备的门票钱还放在书包夹层,仿佛自尊心也被迫留在了里面。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只是突然意识到,这世上的很多事,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谈秋想不通,人与人之间的运气为什么差得这么多,也总会有人轻易能够得到他需要花费几倍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
于是在这种状态下的谈秋,在看到江清池也出现在满庭庄,而肖齐在一旁看着他和江清池说话便流露出伤心眼神的当天,答应了江清池的追求。
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肖齐好像就知道了这个事情,谈秋猜测,应该是江清池告诉了他。
其实谈秋也有些不明白,江清池为什么在肖齐面前,总要给对方一种他很喜欢自己的感觉。
但实际上谈秋知道,他连和自己接吻都不太感兴趣。
肖齐的表情很好猜,情绪低落得明显,连看都不敢看他和江清池在一起的样子。
包括在酒店房间一起打游戏的那天晚上,谈秋转头时看见他红了好几次眼睛,但却怎么都不肯掉下眼泪来,直到杨计郁和许绍扬走后,他趁肖齐去厕所的间隙,凑过去亲了一下江清池的唇角。
其实他不确定肖齐有没有看见,但肖齐这次厕所上的时间有些久,出来时脸上都是水,不敢抬头看他们,只是低着头用纸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珠,笑着说了句:“我好困,要先回去睡觉了。”
江清池习惯性地要起身送他下楼,谈秋在这时拉了一下江清池的手,肖齐明显愣了一下神,下一秒便低着头离开了这里。
而第二天,谈秋在回程的车上,听见江清池问杨计郁肖齐去哪了,得到了对方已经先回去了的消息。
回程的路上,谈秋一路没睡,下车后便去了趟医院,收拾好行李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酒吧。
也许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一时不备,他差点喝下了加了东西的饮料,快下班时又差点被酒吧老板的侄子连拉带拽地拖到酒吧后门的巷子里。
好不容易趁机跑出巷子,谈秋在对面的酒楼门口又看到了肖齐。
肖齐旁边应该是他的父母,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两旁,男人穿着西装像是在教训着他什么,肖齐脸上的表情很臭,过了会儿像是吵不过对方,只能低下头去拉那位漂亮女人的手,肖齐站在她身后不说话,像是找到了帮手。
下一秒女人拍了一下肖齐的脑袋,男人也抬手跟着轻轻拍了一下,肖齐捂着头,男人正要笑他,接着手臂也挨了女人甩过去的一巴掌。
谈秋在那一刻莫名想到了谈惠,在他犯错时,谈惠从来没有打过他,连伸手的动作都没有过,她只会说:“你要乖,妈妈上班已经很累了,所以没有精力看着你,我也没有资本能让你犯错。”
那天的谈秋没去医院,他怕看到谈惠,也怕想起这晚的场景,更怕自己生出一些更坏的心思。
毕竟在这个年纪,总是容易觉得世界对自己有太多亏欠,比起接受自己,怨恨别人会更简单。
即便谈秋明白,他的坏行为除了让无辜的人受伤以外,他的生活依旧不会有太多变化。
第二天起来他依旧要去楼下买一份一块钱的早餐,在寒假放假的第一天去街上找一些可以做的兼职,晚上也依旧要去酒吧,下班后再回到医院陪着谈惠。
和江清池在一起一周后,谈秋第一次联系了他,问他以后晚上能不能来接自己下班。
江清池同意了,在这之后谈秋基本每次下班都会看他站在同样的位置,通常是靠着墙单手玩着手机,有一次谈秋看他从旁边的便利店出来,身上多了两根棒棒糖,嘴里一个,另一个又揣兜里。
“给肖齐的吗?”谈秋问过他。
江清池当时愣了一下,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和他说:“没,习惯了。”
谈秋没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走着,直到江清池把他送到住院部的楼下。
他们之间其实能聊的并不多,两个人的相处一直都是淡淡的,仿佛谁也不着急,也仿佛谁也不太在意,反倒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谈到了高三。
江清池高三那半年,谈秋还在酒吧上班,酒吧老板的侄子知道江清池的存在后有所收敛,但依旧会在江清池不来的晚上缠着他,因为谈惠的医疗费,谈秋需要这份工作,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江清池高三就贴心地让他不要来接自己,他需要江清池。
江清池大概清楚自己对他的利用,但可能因为他自己也没有多清白的追人理由,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当着像朋友的恋人。
一开始,谈秋觉得自己对江清池没有喜欢,但不懂是不是这半年熟悉了一些,在江清池高考那天,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附高的门口。
没多久,谈秋就在考场外看到了肖齐,他坐在校门口的那棵大榕树下,手里拿了瓶冰水,一下贴着自己的手臂,一下又贴着额头来降温,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校门口。
大概是忍不了热,没过多久他趴在保安亭的窗户边,和保安聊了一会儿天,接着便顺利进入保安室,敞着衣领站在了空调底下。
谈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故意在肖齐面前和江清池表现得亲密了,但那天他了过去,故意问了他一句:“你怎么在这?”
肖齐看到他时慌张了一瞬,脸上全是藏不住的窘迫,特别是听到自己说完:“我在这等江清池考完呢,你也等人吗?”
肖齐脸上的表情变得更为难了,过了一会儿才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低着头和他说:“没等人,我就走了。”
肖齐走后,谈秋坐到了大榕树下,并把肖齐走之前给他买的新冰饮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谈秋觉得自己很恶劣,但在他的身份角度上,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这场考完,谈秋没想到能这么快在校门口看到江清池,他看到对方快步走向保安室,过了一会儿才脸色不对地走了出来。
谈秋是在他背着书包打算走人时过去的,他没来得及询问情况,江清池看到他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开口便问了句:“你看到肖齐了吗?”
后来再见面,谈秋这才知道了他高考失利的事情。
“具体原因他也没说过,”周遭的声音回到了谈秋的耳朵里,杯子里的酒不知什么已经被他喝光,他看着肖齐说,“但我猜应该和你有关。”
肖齐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没太有办法把这些信息全都组合到一起。
原本,他只是惊讶江清池和谈秋之间原来真的没有多少感情,后来听着谈秋自述的这些想法和行为又觉得荒谬。
现在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他好像全部都重新回忆起来了,江清池那天在游戏厅找到他时满头大汗的反常状态,和后来江爷爷对他的严厉处罚。
在江清池被罚的那几天,他每天都会去陪他,当然也问过江清池这件事,而江清池当时不管怎么问都不开口,后来江清池和江爷爷吵了一架,最后当着大院所有人的面,把谈秋领回了大院,再后来肖齐问他的时候,他就只是顺着江爷爷的说法说:“老爷子不是说了吗?谈恋爱谈的。”
谈秋看着肖齐的表情,莫名觉得快意,像是这样才不止他一个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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