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甘(37)

　　于敏敏发完消息便起身站在江清池身旁帮忙调试着设备，并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这两年江清池没再留过长发，基本头发稍微长了一些就会被他剪掉，等下次再见时又变回了原来的长度。

　　刚开始，于敏敏并不太习惯他短发的样子，特别是那阵子江清池生人勿近的样子总给人很强的距离感，后来看多了倒也觉得不错，至少在拍平面时，模特们看到他稍微冷个脸就会配合很多。

　　“池哥，生日快乐。”于敏敏把身后的礼物递给江清池。

　　江清池放下调试的动作，接过礼物时轻轻笑了一下，和她说了声谢谢。

　　“应该的，没有池哥就没有现在的我嘛！”于敏敏得意地笑了笑，接着又想起正事，“对了池哥，上次合作的品牌方今早联系我们了，说是还有要修改的镜头。”

　　“约时间了吗？”江清池问她。

　　“说是今晚…”于敏敏有些难办的表情，问他，“你今晚要去过生日的话我帮你推了。”

　　江清池的生日只在江晓和郑远乔去世之前办的认真，在这之后的第一年江盛兰和江志德忙着祭祀，等他们夜里反应过来，江清池自己也不愿意再过，连续好几年的拒绝，自己的生日很快便被江清池减弱了存在感。

　　可减弱得不彻底，每一年的这一天还是有一个人会记得，小时候是偷偷跑来他房间悄悄地在零点和他说声生日快乐，后来他从大院搬走，包括大学和工作的那几年，不管两人是不是在一个城市，对方都会准时给他送上祝福。

　　要知道江清池的生日并不是件难事，这三年里收到的生日祝福也不在少数，但不管他在夜里怎么翻，又怎么再三确认，在这些消息里，江清池再也没能看到他想要的那个小红点。

　　江清池过了一会儿才回神，和她说：“我不过，你安排就好。”

　　*

　　这两年，江清池工作室的规模逐渐扩大，换了地址也重新换了名字，接的广告拍摄基本以服饰品牌为主。

　　大品牌的广告拍摄基本都会有自己常用的工作室，所以江清池刚开始接的单基本都是一些小众但口碑好的品牌，后来江清池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跟着文化部的人拍了部有关非遗服饰的纪录片，后来才渐渐被大众的视野看到。

　　在这之后工作室才慢慢有了主攻的方向，这次的合作方找上江清池同样也是因为他们这次的单品里有和非遗融合的部分，品牌方的主负责人和江清池高中同学，加上一直对他的拍摄风格和见解多有赞赏，此次说是要有镜头要修改，但实际上更多地则是帮他引荐。

　　品牌负责人叫沈嘉，祖父那辈开始办服装厂，到父辈开始创立品牌，到他开始开拓海外市场，是宜平两大服饰品牌之一。

　　而另一品牌的创始人则是沈老爷子年轻时的一起打拼的朋友，如果说沈老爷子是墨守成规的继承派，那任老爷子则是放手让子孙辈施展拳脚的闯荡派，子辈那代往餐饮方向另辟新路，到孙女这辈倒是重新回归服饰业，但她却没接手公司，反而自主创立了新品牌。

　　“但前阵子任爷爷宣布要退休，担子还是只能丢给曼姐，她最近正打算合并收购，不然她今天是打算过来的，”沈嘉和江清池落座，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和他说，“但派过来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推开，下一秒江清池便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两人。

　　江清池傻傻地被沈嘉拉着站起来，看着肖齐扫了一眼包厢，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两秒，接着便移开了视线，最后朝他们走近。

　　何远章自然地帮他拉开椅子，肖齐这才落座在沈嘉的身侧。

　　江清池看不够似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肖齐，连他们寒暄了什么都没太大印象。一场饭局下来，只记得肖齐除了开头看他的一眼，剩下的视线不是落在沈嘉身上就是何远章脸上，连桌上讨厌的土豆块都看了好几眼。

　　“你怎么了？”沈嘉早就发现了江清池的心神不宁，趁对面两人在说悄悄话时也低头轻声问江清池。

　　“没事。”江清池摇头，这才把视线从肖齐的脸上挪开。

　　沈嘉看他恢复正常这才重新和对面聊起天来。

　　“何总今天怎么也跟来了？”沈嘉笑着问。

　　何远章拿走肖齐面前的酒杯，抬手帮他倒了杯热水，语气里有无奈：“吃饭对象突然被他老板拉走，我只能跟着过来，不打扰吧？”

　　“见外了。”沈嘉说。

　　肖齐低着头咬到颗辣椒，端起杯子正要灌水时听见江清池突然开了口。

　　“小心烫。”江清池提醒他。

　　肖齐端着水的手一顿，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江清池，笑着和他说：“谢谢江老师。”

　　江清池微微一愣，最后只是冷着脸点了点头。

　　沈嘉一头雾水地看着江清池，在桌底下踢了踢他，笑着和肖齐说：“肖总和江老师认识？”

　　“嗯，”肖齐点头，视线回到沈嘉身上，和他说，“以前有幸合作过，就是和何总第一次合作的那支广告。”

　　沈嘉倒是没想到有这一茬，笑着道：“那还有我什么事，你们自己谈不就好了。”

　　三人都笑了笑，除了江清池。

　　要说肖齐完全装作不认识自己吗？那倒也不是，江清池想，只是自己在他那里，只剩下一个曾经合作过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合作伙伴身份。

　　饭局快要结束时，肖齐起身去了趟厕所。

　　肖齐喝得并不多，但不知是是不是太久没怎么应酬的缘故，几杯下来头微微泛着晕。

　　水龙头的水淌到肖齐的掌心，下一秒又被他拨了一些在脸上，在闭上眼缓解疲劳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肖齐平静地关上了开关，抬头果然看见了镜子里的江清池。

　　江清池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细看又有些无措，靠近他一步，叫他：“肖儿。”

　　肖齐睫毛被沾湿了一些，但转身和江清池对视时却没有任何别的情绪，只是平静地和他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叫我肖齐吧，听你这么叫挺不自在的。”

　　江清池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肖齐说。

　　“还走吗？”江清池哑着声音问他。

　　肖齐在心里很轻地笑了一下，带着调侃问他：“担心我找你？”

　　“我没这么…”江清池话说一半被打断。

　　肖齐和他说：“不用担心，以前还小不懂事，现在不这样了。”

　　说完这句话，肖齐便要走，江清池却在下一瞬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和他说：“我们聊聊。”

　　肖齐面无表情地挣脱他的掌心，何远章正好在这时进来，于是肖齐朝何远章走去。

　　江清池尾指很轻地颤了一下，接着便看到肖齐靠近了何远章，问他：“你怎么来了？”

　　何远章抬手擦掉了他脸上的水珠，另一只手摩挲着刚刚被江清池圈住的手腕，和他说：“你说呢？怕你喝太多再胃不舒服。”

　　肖齐抬头冲他笑了笑，接着便把额头压在了他的肩膀，轻声和他说：“远哥，我头晕。”

 

第35章 徒劳

　　*

　　肖齐仰着头和何远章说话的语气很放松，靠在他肩膀的动作也很亲昵，并且大方地让何远章圈着他的手腕，不像刚刚自己碰他时表现的那么抗拒。

　　江清池愣在原地，过了会儿才偏开头压下心里的酸楚，插在兜里的手像是努力握着什么，这才不至于失去理智上前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何远章倒像是没注意到这里的气氛，贴心地帮肖齐揉了揉他的太阳穴，问他：“那我们先回去？”

　　肖齐依旧没有阻止何远章对他的身体接触，反而扬了扬嘴角，和他说：“好啊。”

　　江清池不自觉地上前一步，在肖齐看过来时又凝在原地。

　　上次两人面对面说话已经过去太久，但大概是回忆的次数太多，江清池总是可以清楚地记起那天所有的细节，回忆得细的时候连肖齐衣服上的纹路都能记起，不敢回忆太多时也总能记起肖齐脸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