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改变了话题:“想抽烟吗?”
清晨的风略过我的耳畔,日光在我们的身后渐渐跳跃出来,不一会儿我的脖子后面就被晒得暖暖的。
我看了看他的那包烟,实话实说道:“我不会抽烟。”
杨舟笑了起来,说道:“巧了,我也不会。”
“那你还买烟?”
“就是……有时候突然想试试。”
我觉得我懂这种感觉。
前阵子我看着电影的时候也忽然想抽烟,那时候心里的某种苦闷总是无处可去,所以在寻找一个看起来可以排解的方式。
“我拆了啊。”杨舟低着头,手指拆掉了那包烟的包装,然后又凑到鼻子边闻了一下,“烟味。”
我抽了一根出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不太熟练地替我点燃。
“靠。”我忽然笑道,“我俩怎么这么土,抽根烟搞得像是做化学实验。”
“我化学不好。”杨舟说,“我很讨厌我那个化学老师。”
我有点儿惊讶地说:“我也是。我们以前的化学老师很……很势利眼。”
“那我的不是。”杨舟说,“我讨厌他是因为他总喜欢吹牛。”
烟在燃烧着。
火一点点吞噬着。
我想做的,却不仅仅是抽烟。
“不试试吗?”杨舟轻声问道。
“行。”我收回了打量着杨舟的目光,试图专注到我手里的这根烟上。
我吸了一口,烟全都在我的嘴里,并没有真的让它进入肺中,然后我把它吐出了出来,感觉到嘴巴和鼻腔里都是烟草的味道。
“你这不对吧。”杨舟观察了我半天,伸过手来。
他从我手里接走了那根烟,然后也抽了一口,随即开始猛烈地咳嗽。
我说:“我觉得我假抽烟也挺带劲,还不伤肺。”
杨舟一边咳嗽一边把烟递给我,道:“你咬一下,谢然,我听人家说这叫爆珠,你咬一下。”
“哪里?什么爆珠?”我一头雾水。
杨舟让我自己感受一下,我尝试着轻轻咬了咬过滤嘴,片刻后感受到唇齿间有极细小一声的“啪嗒”,那是很微妙的一种碎裂感,紧接着,甜味开始蔓延至我的舌尖。
“有感觉到吗?”杨舟问我。
他离得太近了,我甚至能看见日光中他眼睛里的倒影。我的倒影。
我的心跳再次紊乱了起来,扭过头去又把烟吐了,像是在掩饰着什么般说道:“嗯,感觉到了。”
“我试一下。”他说。
这跟间接接吻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就在这棵树下抽完了那根烟。没体会到什么抽烟的快感,可能心思也都不完全在抽烟上面。
杨舟把蛋糕扔了,说已经不能吃了,算了吧。我有点儿心疼,我说好多钱吧?杨舟说,没事,我的八百块可以买。
他喜欢把话说得半真半假。
我总是要去猜真的那部分,或是假的那部分。
抽完烟,我们已经没有了话题,但我还是想和他聊一聊昨晚的事情,于是我也换了一个切入点,我问他:“你说等回来想问我的问题是什么?”
杨舟说:“嗯,我没忘,但是啊……”
他叹了口气,半晌后才说:“但是我觉得现在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了,谢然。”
“那行吧。”我无所谓地说道,“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
杨舟打断了我:“我不想告诉你。”
我愣了一秒,难以置信地道:“啊?”
不是,这么理直气壮的还是第一次见。
杨舟看起来挺沮丧,我想了想,又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哎,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很感谢你。”
“你这方法算是以毒攻毒,对我爸说不定真挺有效的。”我放缓了语气,“只是这件事不能由你替我做,最起码我得知道你付了多少钱。”
杨舟说:“钱不重要。”
我说:“钱很重要。”
杨舟从石阶上站了起来,然后沉默不语地走回了我家。我跟在他后边儿,说你干什么去,不早了你是不是还得去张叔那里打工。
他还是不理我。
回到我家后,他也去洗了个澡,然后换了身衣服。我给他倒了杯水,他低着头说谢谢,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别跟着我了,我没事的。
我看他绝对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情绪低落,睡眠不足,精神恍惚,又爱逞强。
“拜。”杨舟还真的双手揣在兜里,准备出门了,“我要出去走走。”
我看着他,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说:“你打算去哪里。”
“随便走走。”杨舟翻来覆去都是这么一句。
什么时候能不说废话,靠。
杨舟走后,大概过了五分钟,我还是认命似的站了起来,穿好鞋子带上钥匙出了门。我顺着长满了荒草的铁轨一直往前走,走到岔路口时,分出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小羊同学会往哪个方向去呢?
“点兵点将、骑马打仗……”我在心里数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个我们最不常走的路线。
就这样吧,如果我碰不到他,那也是我的命。
我加快了一点脚步,逐渐感受到白日的温度升高了起来。八月末的天留有余热,我希望在中午之前能找到杨舟。
找到他又怎么样呢?好像也不会怎么样,但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心他。
我走过了一段荒芜的路,接着又继续向前,穿越了一个破旧小区,没有物业的那种,可以从小区的南门一路穿到北门,有一栋楼的楼道里坐了个小老太太,身边蹲着只棕色的卷毛泰迪狗。
在她的注视之下,我离开了这里。最终,当我走到这个小区北门的时候,我看见杨舟在街对面买了早餐。
还好,还知道饿了吃东西,神人没有太傻。
我一点儿也不饿,跟杨舟保持了一点距离,远远地跟着他。现在我的逆反心理也上来了,我就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到哪里去。
第25章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在沿街的超市买了瓶水,喝光了扔掉空瓶。
下午一点多钟,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了一大团乌云,那雨又像是要下不下。
它最好别下,我早上才洗过头。
许多次,杨舟在某个地方停下,但只是四处看看,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走着。我跟在他的后面,不远也不近,像是一颗旋转的卫星。
保险起见,路过街边的小店,我还是进去买了一把伞,黑色的长柄雨伞。
我喜欢到处乱走,姥爷和我都喜欢,但从前只有我一个人,我总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然而现在我得跟着杨舟,他决定着我要走去哪儿。
这是一种我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杨舟出现的这段时间,这个夏天,不知不觉已经改变了许多。
如果我爸没有再出现,如果撇开我闹剧一般的生活,我们会在一起吃那个被扔掉的蛋糕吗?
那样的话,我们的关系也会改变吗?
我不知道。
我也挺迷茫。
他这么横冲直撞又不讲道理地来到我的世界,我除了失去抵抗般被他吸引,还能做点什么呢?
做什么仿佛都有点儿多余。
路渐渐变成了上坡路。
杨舟走到了一段我挺熟悉的地方,我抬起眼,手里拿着的雨伞尖点着地,看向沿途往上的林荫。
从前我经过这里,走的是下坡,我妈骑自行车让我坐她后边——她那时候也不过二十几岁,胆子大,下坡带个小孩也不踩刹车。
就这么一路滑下去。
“小然,抓紧我啊,一定要抓紧我啊。”
记忆里,我妈笑得很开心。
我看见杨舟走了上去,再过一阵,前面快到一座桥——最早,那座桥是我们这里最早的跨江大桥,前几年翻修过,但再怎么样,也比不上新建的桥宽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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