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一秒的等待里,他忽然有些害怕,不敢面对廖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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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航打了整整五天的点滴,廖瑞言全程陪护了三天,后两天因为工作走不开,便安排了一名司机负责接送。
最后这天,戴航把师父张庸给盼来了。主要他师父太过热情,一听说他生病,死活要来医院看他,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
张庸拎着提前在家炖好的雪梨汤,带着积攒了一阵子的废品,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徒弟刚巧打完最后一瓶点滴,两人在门诊大楼西门口碰了个正着。
“你病了咋不跟师父说啊,要不早来看你了。”
“没事儿,小感冒而已。”戴航自觉戴上口罩,又从羽绒服兜里摸出一个新口罩递给张庸。
“你师父身体素质棒着呢,戴啥口罩。”徒弟说话不咳嗽,嗓子明显见好。张庸还是把保温桶递给了他,“我给你炖了梨水,快先喝几口润润嗓。”
“梨水?”
“咋的,不爱喝啊?”
“爱喝!”
盛情难却,戴航只好接过来喝了几大口,结果喝急了差点呛嗓子,连咳好几下。
“哎哟你慢点儿啊!”张庸赶忙接过保温桶,给徒弟顺后背,语气颇有些心疼,“谁跟你抢了,爱喝我再给你炖,管够。”
“……”
戴航没好意思告诉师父,自己已经连喝了四天的止咳梨水和润嗓子的汤,今晚还有一顿没喝呢。他想留着肚子喝廖瑞言炖的,不想再补了。
“缓缓再喝。”张庸给保温桶旋上盖,把收集来的一小袋子废品塞徒弟手里,不忘吐槽他,“不是我说你,都跟廖哥好这么久了,怎么还收集这些破烂玩意儿啊?廖哥知道你这么变态不?”
“不知道。”戴航兴奋地打开袋子仔细看了几眼,随后嘿嘿一笑,“我那房子他没进去过,不让他知道。”
“两口子之间,哪藏得住秘密啊?我看你早晚得掉裤子!”
“我掉什么裤子,师父你别乌鸦嘴。他不会知道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司机正好将车开了过来。
戴航看时间充裕,想请师父喝个下午茶,坐下来好好聊聊。张庸不同意,非说得再多炖点冰糖雪梨给徒弟好好补补,吓得戴航立刻岔开话题,说有好东西想给师父看。
到了城西那个藏着无数宝物的秘密基地,戴航给廖瑞言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和张庸在一起,让司机直接回去了。
刚进屋,都不用问是什么,张庸就注意到了徒弟所说的好东西。
客厅里正对沙发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张巨幅的红底半身合影,几乎占满了整面墙。照片中,两个身穿正装的男人并肩面向镜头,都微微笑着。
一个硬朗帅气,一个眉清目秀,十分登对。
“哪儿拍的啊?”张庸在沙发上坐下来,“怪好看的,跟结婚照一样,回头我跟我媳妇儿也拍一张去。就是你这尺寸,忒大了。”
“是吧?我偷偷改的红底,本来是白底。”戴航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过了一会儿又笑着说,“幸亏我当时脑子抽了,吃完饭拽着他就往隔壁影楼走,就想跟他一块儿拍个照。后来想想我还挺牛逼的!现在可不敢这么干,怕给他找麻烦。”
“你别老瞎想,廖哥咋会觉得麻烦呢?以后啊,多的是拍照的机会。”
徒弟第一次过情人节有多激动多兴奋,张庸完全能理解。
就像李铎第一次对他好的时候一样,他也激动也兴奋,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他能给的,都给李铎。
戴航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新送来的这批宝贝,他现在也不是什么都收集了。和廖瑞言生活在一起后,很多东西都唾手可得,但他还是舍不得丢弃一些他会在意的东西。
比如廖瑞言不用的笔,手写的摩托车资料以及染上太多油污,嘱咐张庸扔掉的手套。
整理好宝贝,戴航一个人在房间里静静待了几分钟才出去。打开房门一闻不对劲,空气中散发着阵阵梨香,厨房里飘来的。他匆匆赶过去一瞧,真是一点都没拦住啊。
“师父,我这屋里好像没有水果。”
“我下楼买的。”张庸说,“这保温桶就留给你了,你也装点回去给廖哥尝尝,对嗓子和肺都好,不一定非得感冒咳嗽才喝。”
“……”戴航愣了一会儿后,如实说,“师父,廖瑞言他天天都给我炖梨水喝,我不能再补了,会流鼻血的。”
“我操,你早说啊,那我带回去给我媳妇儿喝。”张庸反应过来,“不对啊,喝这玩意儿怎么还能流鼻血呢?净胡说八道,又不是啥大补汤。”
“开个玩笑嘛。”戴航又问,“你媳妇儿放假没?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仨一块儿吃个饭。”
“瞧你这日子过的……”张庸说,“我今儿过来,本来是想请你和廖哥晚上一起吃涮锅的,后天就跟我媳妇儿回老家了,明儿我俩得大扫除,收拾收拾屋子。”
“你俩要回老家?”
“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下月初不就过年了吗?”
“还真给忘了。”
戴航也觉得自己可能病糊涂了,怎么把春节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他什么都能忘,唯独春节不能忘。
外人看来,他和廖瑞言交往了两年多,可其实头一年里根本不算交往。虽然每逢周末在干爹干妈家里能和廖瑞言睡在一张床上,但也是一人一个被窝,廖瑞言从没碰过他,更不会过分亲近他,顶死了牵个手。
就像童年时,牵着他回家写作业一样。
而且最开始回干妈家小住的时候,廖瑞言不会回房睡觉,一直待在书房里,说有工作要处理。
那一年里,戴航和廖瑞言同床共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便如此生疏,他也还是满足得无法入睡。廖瑞言第一次在他身边躺下时,他整个人都兴奋得快要死过去一样,不敢睁眼、不敢呼吸、不敢翻身,甚至想逃下床远离廖瑞言,离得越远越好。
第一次同寝的当天晚上,戴航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疯狂爱着廖瑞言的同时,也在害怕廖瑞言。朝思暮想的人就睡在身边,他却好像被无形的铁链拴住了一样,被困了整整一宿,难以入眠。
生怕醒来后,现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戴航战战兢兢地处在这段他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恋爱关系中,从没想过,他这样一个见不得光的变态,还可以获得幸福。幸福到他开始内疚,随后陷入深深的自我谴责当中。
年初的除夕夜,家里空置多年的别墅,终于亮了灯。相交多年的两家邻居聚在一起,吃了热闹的一顿团圆夜。戴航听见廖瑞言在他爸的追问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许下会好好照顾他的承诺。
饭桌上,他不争气地红了眼睛。回到房间和廖瑞言独处时,使劲憋回去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明明该高兴的,可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他对不起沈怀,抢走了本不该属于他的廖瑞言。
而他最对不起的人,是廖瑞言。
他一遍遍地哭着说“对不起”,求廖瑞言把承诺收回去,廖瑞言却吻了他。
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在28岁这年的除夕夜,连带他的第一次,都给了他最爱的男人。
戴航毫无保留地付出全部,唯独这间同样见不得光的屋子。这里不仅仅藏着他不愿意被廖瑞言看见的东西,还藏着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被廖瑞言发现的阴暗面。
他必须克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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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司机提供的地址,廖瑞言来到位于城西的某处高档公寓,转半天愣是没找到车位,公寓的地下车库还必须业主车辆才能进。
他拿出手机给戴航打电话,等了一会儿才通。
“门牌号多少?报给我,我在楼下。”
“啊?”电话那端明显愣了一下,语气也紧张起来,“你,你在哪个楼下啊?”
廖瑞言降下车窗,抬眼看向公寓高楼,问戴航:“除了秋水湾那儿,你还有几个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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