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舒叹了口气,长夜漫漫,数起了葡萄糖的点滴。
早晨八点,没课的学生还在梦里,外院辅导员办公室里却排起了长队,堵得水泄不通。
“听说了吗,隔壁法学院有个大二的在宿舍割腕了。”
“错了,是吞安眠药,还好发现得及时,现在还在医院洗胃,好像是因为被他们寝室孤立。”
“什么呀,他本来就有抑郁症好吗,性格一直很古怪,独来独往的,现在搞得校领导草木皆兵,辅导员到处排查‘重点关注对象’。”
“那你们班那个叫郁什么的,肯定首当其冲啊!”
“嘘!你小点声!”
议论声从被风吹进室内,站在队末的郁舒带上耳机,和往常一样点开清晨英文新闻电台洗耳朵,隔绝外界的喧嚣。
前方的谈话进度十分缓慢,等排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第一堂课已经结束了。
辅导员伏案在名册上做着各种各样的记录和标记,看得出十分重视。
“刘老师。”
“最后一个了。”巨大的工作量让辅导员也不堪重负,行为模式十分机械化,他头都没抬,按照流程,“学号后四位,姓名。”
郁舒回答:“6735,郁舒。”
“6735,6735……”辅导员顺着名册扫了两遍,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头晕眼花了,索性把名册一放,“哪个班的?”
“翻译2304。”
辅导员终于抬起了头,诧异地看向郁舒:“这里是日语办。”
郁舒:“……”
想die。
巧的是,日语辅导员也姓刘,也是个男人。
刘老师站起身,看猴似的围着郁舒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大二了辅导员都不认识?行啊你。”
郁舒硬着头皮道:“我记得这里是翻译专业……”
刘老师解释说:“上周日语办跟翻译办换了办公处,知道原来的日语办怎么走么?”
郁舒以前没去过,下意识摇了摇头。
“我马上要开会……”
刘老师看了看表,忽然从窗外瞥见了什么,招手高呼:“陆凌风,来得正好,你们班有只小羊羔迷路了,还把我认成你们老刘,赶紧把人领走。”
嗓门之大,犹如晴天霹雳,郁舒耳边一震,缓缓抬眼,目光和走廊外的陆凌风对了个正着。
他左脚往后撤了半步,是下意识想落跑的姿势。
毁灭吧,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该怎么说,从他五岁上小学一年级以来还没经历过这么离谱的事。
短短几天时间,他仿佛在陆凌风面前把八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老师,我……”
郁舒想说他自己能慢慢找,窗外陆凌风和身边的女生偏头交代了几句后却直接绕到办公室门口,眼神里略带一些探究。
片刻后,陆凌风妥协似的,靠着门框朝里道:“走吧,小羊羔。”
郁舒眼神飘到锃亮的玻璃窗上,庆幸今天的刘海格外严实,没人能看见他眼里的窘迫。
至少他自己看不见。
眼见陆凌风要走,和他一块儿的女生急了,咬着嘴唇道:“学长,我也不知道办公室在哪……”
陆凌风略了她一眼,指指反方向,冷声说:“前面左转,第三间。”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学妹:“……”
郁舒跟在陆凌风身后,无人出声,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份宁静能够维持到地老天荒,然而事与愿违。
“两个刘老师差别这么大也能认错?”
“……”
郁舒不知怎么回答,坦白说自己有脸盲症?
可是三言两语根本解释不清,他只能含糊其辞:“没睡醒……”
陆凌风不知道信了没信,带着郁舒上了楼,向他示意:“靠窗的位置。”
“谢谢。”
话刚说出口,两人皆是一愣,这两天郁舒向陆凌风道谢的频率过高了,比他们同班两年来总共说话的次数还要多。
郁舒敲了敲门,进了办公室。
辅导员刘圆看见他便起身:“郁舒来了,来坐来坐!”
翻译专业的辅导员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和学生关系很好,因为长得丰满,大家亲切地叫他圆圆,听上去像个吉祥物。
刘圆和郁舒谈了学习生活,问了最近的烦心事,好一番交流后终于话锋一转,切入正题:“上次跟你说的心理剧大赛考虑的怎么样了?报名马上要截止了。”
“我……”
像是怕他拒绝,刘圆抛出筹码:“郁舒,你的成绩很不错,保研本校很有希望,但你也知道,我们京大是顶尖名校,光有成绩可不够,还需要一些综合性的东西来支撑,这次大赛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如果在之前,郁舒一定会拒绝,可是想到昨晚哥哥那通电话,他犹豫了。
“刘老师,我再考虑一下行么?”
郁舒的态度相比之前没有那么抗拒了,刘圆觉得事情会有转机,一口应下来:“尽快啊,对了,你这次结对天使活动的搭档是陆凌风同学,你可以多找他沟通沟通。”
“……天使?”郁舒愣住。
“这是咱们京大心理月的传统,两两结对,可以互相帮助倾诉,陆凌风同学能力很强,他说非常乐意帮助你,你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帮忙的,要主动一点哦。”
郁舒觉得自己的血糖可能又有点偏低了,头晕目眩的。
所以,三番两次被他冒犯麻烦,见证他自五岁上小学一年级以来所有社死名场面的人,是他的天使。
要不他还是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郁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办公室离开,只知道外头走廊拐角处,春风和煦,阳光明媚,一个挺拔的身影倚在栏杆边摆弄着手机。
见人出来,陆凌风把手机揣进口袋,说:“时间刚好,上课了。”
第03章 互相帮助
陆凌风长腿迈开向前走,郁舒迟疑了几秒,加速跟了上去。
他和陆凌风的关系现在有点儿复杂。
陆凌风发现了他的秘密,又不算全知道;帮了他多次,但自己那几声道谢太单薄,人情算是欠下了;现在还成了他的天使,可他们拢共没说过几回话,或许连朋友也算不上。
郁舒一直不擅于处理人际关系,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毛线。
但有一个线头挺重要的,他一直记着要和陆凌风解释那天在摄影棚里的事儿。
“我……呃,你回去没有着凉吧?”
郁舒的刘海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盖住了眼睛,看起来依旧阴郁,但窥见过洞穴里的秘密,一切掩饰都成了欲盖弥彰。
陆凌风步子慢下来:“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那个,还好让你先回了,我回寝室的时候降温了,风大,你外套又借我了,我把衣服洗干净了下次带给你。”他尴尬地扣了扣衣角。
“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郁舒刚刚好像瞥到陆凌风眼里有一丝笑意。
他又瞥了一下,不是错觉。
郁舒不懂就问:“你在笑什么?”
陆凌风也不掩饰:“你要说的不是这个,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
我想说什么。
风一吹,空中飘着许多樱花花瓣,衬得男生眼里的笑意更加生动,郁舒在这一瞬忽然有一种向他坦白的冲动。
“其实我——”
好巧不巧,这时迎面走来一群嘻嘻哈哈的男生,大声地和陆凌风打招呼,郁舒看见成群结队的人群顿时警铃大作,悄无声息地落后了陆凌风两步。
“风哥,放学来球场打两把呗!”
“是啊,好久没看见你了,最近忙什么呢……”
这几个人都是外院篮球队的,经常约着放学一起打球,陆凌风不好忽视,和他们聊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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