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月令(40)

　　“你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别装傻，”赵祐辰的语气越来越怪，灌入耳中，像是有什么诡异的虫子在云酽手背上爬，“以后你肯定也要回北京，我们又不算异地。”

　　“如果不行的话，做床伴也可以。”

　　云酽心中陡然一惊，他以前不是没被人表白过，但是这么放荡又不礼貌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咬紧牙关，心里一横，把越凑越近几乎要把嘴唇贴在他脸颊的赵祐辰推开，压抑着怒气警告：“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也没有这样的需求。”

　　听到他这样说，原本脸上也聚起火的赵祐辰“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

　　云酽被他喜怒不定的情绪搞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他分明都做好和他打一架狼狈收场的准备了。

　　赵祐辰目光下移，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上看来看去，看得云酽浑身难受。

　　他眼中情绪已被替换为怜悯，语气也压抑着笑：“你不行啊？”

　　“？”

　　他丝毫没有被拒绝的丧气，反而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安慰似地抚上云酽的肩膀：“没关系，我来就行。”

　　云酽对他彻底无语，和他没什么好说的。用尽浑身修养才没骂他，只翻了个白眼把他的手拍开：“放开。”

　　电话铃声截断了赵祐辰原本要说的话，云酽拿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为原立明。

　　他紧张起来，眼神示意赵祐辰没事儿就赶紧走，没想到他反而来了兴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在墙上。

　　“......”行吧。

　　云酽认命地走远了几步，作出微乎其微的抵抗，接听了电话。

　　原立明的声音不如前几日紧绷，云酽只听他的声音就明白大功告成。

　　“您已经可以回来了，”原立明毕恭毕敬，没有邀功的骄矜，“您的母亲想要见您一面。”

　　可是云酽没想到，等真的再见到她，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

 

第31章 北京·夏·竟又相逢

　　“雪这么大，你要带他上哪玩儿去？”霍池把被雪水濡湿的围巾取下，放在玄关上，把林观秋父子俩堵了个严严实实。

　　被抓包的林观秋转过身，朝林燕做了个皱巴巴的鬼脸，逗得林燕笑出声。

　　父子俩的齐心协力可把霍池气得不轻，她把自己刚才买来的排骨丢在地上，没好气地说：“你就惯着他吧，零下好几度，又带着他往雪地里钻。”

　　林燕仰着小脸，眨巴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向霍池，又徘徊到林观秋身边，小手揪了揪林观秋的羽绒服衣角。

　　“嘘！”林观秋蹲下身来，附在林燕耳边悄声说，“咱们先帮妈妈做饭，一会儿再偷偷溜出去。”

　　刚才见妈妈表情明显是不允许，爸爸又不说话，林燕还以为今天出去和小伙伴们打雪仗的计划要泡汤。

　　他站在暖气片旁耷拉着小脸，像是受了委屈的小鸭子，瘪着嘴。

　　这时候一听林观秋的不言不语原来是缓兵之计，眼睛又亮了起来，嘴角噙着藏不住的笑。

　　正在厨房切姜丝的霍池把菜刀和案板摩擦得哐哐作响，见他们爷俩儿还立在门口叽叽咕咕，使唤道：“快进来把碗洗了，一会儿吃饭。”

　　林观秋捏住皮手套的两端，林燕配合着把手抽了出来，把玩雪装备暂时收起来，跑到厨房自告奋勇要洗碗。

　　切菜的霍池眸子微挑，忍俊不禁，拿膝盖把挤在厨房的小人向外推了推，口中还装作严厉：“叫你爸来洗，你坐一边看电视去。”

　　被排挤出厨房的林燕很不服气：“我也会洗。”

　　不让他洗，小孩儿反而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推拉门门口，嘴撅得能挂油壶，厨房里的霍池憋笑得差点没把糖当盐撒进锅里。

　　在旁边打下手的林观秋凑过去，讨人嫌：“他都跟同班同学约好啦，到时候不去，人家选小组长不给他投票。”

　　这么幼稚的话题，霍池听得想笑。她拿手肘顶顶林观秋：“什么要紧事，也就你陪着他闹。”

　　林观秋也笑起来，另一口锅子的水开了，他掀开盖子，双臂在充斥着氤氲热气的狭小厨房中搂住了霍池的腰。

　　他学着林燕说话的语气，撒娇似地在霍池耳边捣乱：“我都跟你们说了，我妈做菜最好吃，也最英明了，她肯定同意我出来打雪仗！”

　　霍池作势要拿锅铲敲他，笑骂道：“干嘛呀，你们一大一小，一个比一个烦人。”

　　在门外小板凳上偷吃花生的林燕斜着个小脑袋进来，暴露了自己在偷听的事实：“我怎么啦！”

　　当着孩子的面，霍池更加不好意思起来，空余的左手在林观秋肩上一拍，指挥这没正形的人上一边儿收拾餐桌去。

　　瞧着林观秋灰溜溜的被从厨房中赶出来，林燕眼巴巴地望着他，把期待都写在脸上。林观秋也不负他的期望，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耶！谢谢老爸！”

　　听到外面俩人已经开始庆祝胜利，霍池拎着锅铲斜出身提醒他：“回来！饭还没吃呢！吃完饭再去！”

　　一顿饭林燕吃得狼吞虎咽。在霍池要给他盛第二碗排骨汤的时候，他趴在油乎乎的餐桌上，挤眉弄眼地朝霍池耍赖：“妈妈，我都吃饱啦，放我出去玩嘛。”

　　旁边坐着的林观秋也放下碗筷，开始拱火：“对呀，妈妈一天到晚最辛苦了，这排骨汤就留给你喝。”

　　说罢，他朝林燕递了个眼色。

　　林燕心神意会，端起霍池的碗，殷勤地给她盛了一碗汤，递在她面前。

　　霍池被这俩人磨得实在是没办法，望向他们的目光中满是笑意，摆了摆手：“行行行，赶紧去吧，别在这里讨人厌。”

　　“好耶！”林燕一听到允准，撒开腿就跑，林观秋紧随其后。

　　“带上手套围巾！不许脱手套玩儿雪！听到没有！”转眼间餐桌上就剩霍池一人，操心得不行。

　　“知道了知道啦！”两人忙不迭出门去，胡乱地把围巾在下巴处一绕，迫不及待跳进雪窝里。

　　充斥着童声的回忆就停留在这一帧，暂停在林观秋牵着他的手奔向远方的那一秒，白茫茫的雪和黑漆漆的天构成。云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横屏播放的手机收回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忘不掉这个女人是不是？”沈於容隔着一扇玻璃和云酽对话，她的表情狰狞，双臂则被禁锢在椅子上。

　　在以往的许多年里，她都会保持着优雅端庄的外表，决不允许自己蓬头垢面的出现在旁人面前。

　　“这个女人，”云酽嘴唇翕动，他握紧了手中的手机，像是在紧紧握着和霍池林观秋生活在一起的记忆，“没有她，就没有我。”

　　沈於容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似笑非笑的情绪，她的嘴唇干裂，尽是死皮：“我才是你的母亲啊，你就为了这样一个人，还有那个死了的林观秋，和原立明联合起来搞垮你的父母？”

　　她状若癫狂，原本长而干净的指甲现在已断了七七八八：“你父亲死了！因为你！他死了！”

　　听她提起云孝琬，云酽眼睫低垂，试图掩盖自己心中的平淡，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他自己畏罪潜逃，出了车祸，怪得了谁呢。”

　　“你说你才是我的母亲，可是我小时候生病的时候，你在哪呢？”云酽怔忡地看向面前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女人，他感到荒谬，“你们把我丢掉的时候，在那天冬天，你有没有担心过我的死活？哪怕一秒钟？”

　　沈於容听到他的话，浑身一僵，陡然瞪大了双眼：“你听谁说的？是不是原立明，是不是原立明告诉你的！”

　　她的表现恰好印证了云酽的话，他苦笑着说：“在我被找回来的时候，你们都告诉我，是我自己不懂事走丢的。”

　　被困在玻璃内的女人已经不再稳定，她开始发泄似的啃咬自己的手，但是这没能阻止云酽继续说下去。

　　“你们在事业陷入低谷的时候把我丢掉，后来渐渐富裕，也没有第一时间把我找回去，而是一直派人监视着我。”云酽扬了扬自己的手机，上面播放完毕的视频无言佐证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