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男人则骂骂咧咧的,“什么玩意儿,偷个这么破的手机你还想要钱?”
“不要就还我,我自己拿去卖。”那小女孩说。
“自己卖?翅膀硬了是吧,给你两个钢镚,赶紧滚。”
“把手机给我。”
“不滚是吧?得,不滚两个钢镚你也别要了。”
“我叫你把手机还我!”
……
听着门内传来的争执声,江岌站在侧墙的窗边,拿出烟盒抽了一支烟出来,他挺乐意听到这出狗咬狗的戏码。正要用打火机点着火,他听到屋内其中一个男人忽然抬高了音量:“操,小兔崽子你还学会咬人了是吧!”
随之响起一阵脚步声,两声响亮的耳光声传了过来——听上去,男人走过去狠狠扇了那小女孩两巴掌:“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就这么欠揍?咬人是吧,我他妈今天非把你的狗牙给卸下几个!”
江岌皱了皱眉,听着屋内的殴打声和小女孩痛苦的闷哼声,他收起打火机,抬步朝那家手机修理店走了过去。
见有人走进店里,动手的男人暂时停了动作,对着江岌笑了笑:“不懂事,教育一下,你要修手机?”
江岌没说话,朝男人走过去,二话不说,扯着他的领口一用力将他掼在了墙上,紧接着用膝盖狠顶了他腹部几下,没几秒,面前这人已经被他揍得直不起身。
柜台后面的男人被江岌这突如其来的一顿狠揍搞懵了,反应过来后立刻起身走过来帮忙,但刚一靠近,正要捏着拳头朝江岌挥过去,却被江岌一转身拽住胳膊,紧跟着一记拳头就砸到了他的鼻梁上。
男人骂了句脏话,从兜里抄出一把折叠刀,伸手就往江岌腹部捅过去,江岌一闪身躲过去,那个被踹到墙角的小女孩却忽然朝男人扑了过去,对着他的手就是一口。这一口咬得挺狠,男人猝不及防地大叫一声,将那小女孩重重甩到地上,江岌趁机把他手里的折叠刀打落到地上,然后一抬腿将他踹到墙上,走过去半蹲下来,又给了他几拳。
见被打的两个人都被打得没有了还手的意识,江岌便收了手。
末了,他目光朝周围扫视,看到了之前因争执而掉在地上的手机。他走过去,躬下身捡起手机,旁边那坐在地上的小女孩这时也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手机另一端,与此同时恶狠狠地盯住江岌不说话,似乎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宣告着这是她的东西。
江岌抬眼,冷冷看向她,正打算加重手上的力气拿过手机时,那小女孩却忽然松了手,头也忽然一低,脖子连带着上半身前倾着倒在了地上,没有了任何反应。
江岌拿过手机放进兜里,正打算起身迈过她,动作却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几秒之后,他半蹲下身,试着叫了一声那小女孩:“哎。”
但那小女孩毫无反应,浑身上下也软绵绵的,似乎陷入了昏迷状态,完全失去了知觉。
要把她扔在这儿么?江岌抬眼看了看刚刚那两个男人,虽然现在被揍得不敢上前还手,但保不准自己走后,对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又会是什么嘴脸。还有,这小孩为什么忽然晕了过去……
江岌叹了口气,将那小女孩扛了起来,带着她去了附近的医院。
本想等医生把这小女孩弄醒就走,没想到带着她去医院做过检查之后,江岌才得知,这小女孩晕过去竟是因为她患有肾病,目前肾功能损坏严重,按照医生的说法,如果不立刻进行血液透析,几个小时之内就有可能失去生命。
已经带到了医院,江岌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于是他去缴了费,给这小女孩做了透析。
坐在透析室外,他觉得自己纯属一时脑抽、善心泛滥,明明自己还背着一身债务,为什么要拿出小两千块钱给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小孩做透析?
从医院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做完透析的小女孩面色苍白、身体虚弱,虽然能自己走动,但看上去就是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模样。
送她回去的路上,江岌问起她父母的情况,但她什么话也不说。
“你叫什么?”江岌换了个问题。
她这才答:“陈江北。”
“那你跟谁生活?”
“我自己。”
“知道自己生病了么?”
“知道。”江北瞅了江岌一眼,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钱我会还给你的。”
“怎么还,”江岌语气嘲讽,“偷别人的手机卖了钱还我?”
江北撇了撇嘴:“能还你钱就行了,你管钱哪来的?”
江岌没再搭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见江岌一直不说话,一段路后,江北主动地又跟他说了起来:“你以后不要把手机放在兜里,很容易丢的。”
江岌冷笑一声,没应声。
路过商店,江北自己跑了进去,出来时手里多了两只棒棒糖和几个泡泡糖,她快步跑着追上了江岌:“给你吃。”
“自己留着吃吧,”江岌朝她手上看了一眼,不怎么感兴趣地继续朝前走,“偷来的东西我吃不惯。”
“这不是偷的,”江北的声音明显变小了,低着头,认错似的,“是用之前那个打我的人给我的两个钢镚买的。”
原来这小孩知道偷东西这事儿是错的,江岌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他心里清楚,偷东西可能是这个小孩唯一的谋生方式。
“我不爱吃甜的。”又往前走了几步,江岌这么说。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没再说话,一直走到之前江岌丢手机的那片巷子,路过那家手机修理店,再出了巷子口,就到了一片废弃的拆迁区。
大片的漆黑中闪烁着零星几点灯光,江北步快跑到路口,探出头朝张望了一下,然后回过身朝江岌挥了挥手:“行了,我到了,你回去吧。”
她看起来还挺谨慎,江岌脚步停顿,没继续往前走:“你家就在前面?”
“嗯。”江北点了点头,见江岌转身要走,又朝他跑了过来,“你把电话给我吧,我攒够了钱就联系你。”
“算了,”江岌冷淡道,“说了你也记不住。”
江北从兜里掏出一只很短的铅笔,还有一张从烟盒上撕下来的小卡片,那上面歪歪扭扭地记录着一些数字。
“你可以写在这上面,”她翻过那张小卡片,“我识数。”
见她坚持递过来,江岌没再多说什么,接过笔随便写了个假号码,还了回去。
江北接过来,读了一遍上面的数字,跟江岌确认了没有错误,才转身走了。
看着江北走远,江岌却没立刻走,倚着墙点了根烟抽起来。
他被这小孩搞得心里挺不是滋味,想到了曾经被乐器店老板踹出了老远的自己。
相比这个小孩,他甚至是幸运的,毕竟俞萝还活着的时候,给他提供了基本的温饱和很多的爱。
而这个小孩……看她的样子,应该没什么人管,平时就靠着偷手机还钱维生,估计没少挨打。而且,病得这么严重,估计哪天会忽然晕倒在巷子里,然后在无人出手搭救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死了吧。
刚刚是不是不应该给她假号码,江岌吐出一口烟雾,脑中冒出这样的念头,虽然不指望她还钱,但如果她真的无路可走,或许自己能出手帮一把……
这样想着,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帮一个萍水相逢的病秧子?
然而几秒钟后,江岌却鬼使神差地迈开步子,循着之前江北回家的方向,走进了这片拆迁区。
有光亮的地点没几处,江岌试探性地朝最近的一处走了过去。
他看着周围这些几近废弃的棚户房,窗户破碎、四面漏风,连基本的遮风挡雨都做不到。腊月的天气里,燕城气温很低,几乎每晚都是零下几度,据说最近几天在寒潮的影响下还要持续降温。住在这种地方,可能就算被冻死了,尸体也都得过几个月才能被发现。
以往江岌觉得,背着一身债务的自己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能有个比自己惨上几十倍的小女孩——她上辈子是试图毁灭过地球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