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临已经看到了,看到了阳台外那张泪水模糊的脸庞。
王夫人冷冷地站起,拂袖而去。
陆雪羽一口气奔出园去。他哭得眼泪滂沱,几乎要昏死过去。为什么,为什么顾青临要骗他!为什么要耍着他玩!他明明说过爱他的!
可是这些似乎也抵不过母亲的冷漠,她为什么不要他,那么恨他?他们竟然还密谋着在半途甩脱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撕碎这一切伪善丑恶的面目给他看!为什么!
他哭着一路跑出去,只感觉所有的人都抛弃他,谁都对不起他了。
第19章 绑架(二)
正是歇斯底里,痛苦万分的时候,迎面撞上要出门去的陆先生,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跑到了前院。
他眼泪鼻涕,整个一个被欺负的样子。陆先生在保镖怀里,亦是吓得魂飞魄散。
“阿雪?怎么了?谁欺负了你!”
他还没死呢!陆雪羽就这副样子!
陆雪羽脑子里嗡嗡地响,顾青临对不起他,顾青临背叛他!所有的事情山呼海啸地在他脑子里闹地震,闹得他脑子都要炸开了,只剩下一种声音——那就是顾青临背叛了他!
他以为他傻,可以随意欺负,其实并不。
陆雪羽是天真稚拙,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不会欺负人。他只是一直活在父亲强大的爱和保护之中,可以任性妄为混混沌沌地生活,没必要懂罢了。
但是现在,有人欺负他了。
还是一个比自己弱小一百倍一千倍的人。他以为自己能欺负他吗?
陆雪羽对着陆先生哭道:“爸爸,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
陆先生坐在轮椅里,头发散乱,四处乱飞。
“当然。”
陆雪羽面无表情地道:“那就把顾青临交给我,让他和我一起走,现在就走。”
“阿雪,你在说什么?”
“否则,我不会走。不然,他也可以一块留下来。谁也别想走。”
陆先生勃然大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不懂事!顾青临是什么东西,他也配和你在一起!”
陆雪羽流着眼泪:“你总是让我走,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没有你有多害怕!没有小叔叔我有多害怕!你是想要我一个人去死吗?你到底是心疼我,还是也想把我甩掉!”
“阿雪,你说的是什么话!顾青临的事不准提了,我绝不可能答应你和他一起走。”
“我现在明白了,你就是这么自私自利,冷酷无情。大哥在牢里,你不去救;大哥的儿子没有着落,你不管;就只管我和谁在一起!你根本就不疼我嘛,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控制狂,就是想要控制我,让我听你的话……你这个霸权主义独裁者……”
陆先生从轮椅里挣出来,一个耳光劈头扇在他脸上。
陆先生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忤逆不孝!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
他就差把心掏给他,他竟然这么看他?当真是寒人心!
陆雪羽震惊地不敢相信地捂着脸:“你从来没打过我,你说过你从来都不会打我的!”
陆雪羽哭着扭头就跑。
陆先生在极怒之下剧烈地颤抖,气得要当场中风。他现在没有时间管他,他被自己惯坏了。从小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什么都不懂,不懂事还好,寒人心就是大错了。陆先生顾不得他被爱子刺伤的心,指着保镖就道:“给我把他关起来!从现在开始,不准他出房门一步!”
陆雪羽跑回到房间里,门砰地一声关上。保镖们没一个人敢上前的,搞什么?陆雪羽可是陆先生的眼珠子,哪可能真的关?
他哭得一脸的眼泪,一脑袋的汗。他脑子沸腾着,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他从来没这么和爸爸吵过架,隐隐觉得这架已经吵得超出他的范围。他在拿刀刺向他,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却只敢拿刀刺向最爱自己的人。他果然只会这么欺软怕硬。可是爸爸为什么也不谅解他,谅解他的孤独和害怕。所有的人都不理解他,背叛他,不要他……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坏!
而爸爸竟然还要关他?他还打他!
他最爱的爸爸,为什么也对他这么狠?
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恨别人,也恨自己。
傍晚时分,他忽然打开门,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不是所有的人都不要他,那他也不要所有人了!
他临走收拾了一个小包,给爸爸留了一封书。
离家出走,才开始他还很有勇气,一个人挎着包走了很远。他脑子里在闹地震,悲愤交加,痛苦万分,根本就呆不住,只能用走来抒发自己的情绪。
他一边伤心一边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渐渐的,两旁山壁高耸,树木影影绰绰,他终于觉出了害怕。在他即将要后悔,想结束这恐怖的独行的时候。
一只手臂忽然从后面勒过来,堵住他的嘴,便将他拖进了一辆黑车里。
陆雪羽还没叫,便被人从后面一枪托砸晕了拖进黑车里,周围绑匪端着AK47自动步枪和手枪,乌泱泱地一同钻进车里飞驰而去。这片别墅区只有山壁上开的花和路灯,罕少有人影。
陆雪羽从惊惧的剧痛中醒来,还是在那辆车上。这次,他被人拿枪抵着头按在座椅之间,两手反绑,眼前蒙着一条黑布,脑袋后面肿了好大一个包。不知道车开了多久,也不知道开到了哪里。只感觉那冰冷的枪坨子抵着他的脑袋,两边各一个魁梧大汉辖制着他,头都要掼到车底去了。他哪见过这阵仗,顿时三魂吓掉了两魂半,两股战战地哭了起来。
车一路走,他一路哭,哭着喊爸爸,被那帮人又一枪托直接砸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五花大绑,嘴被胶带封住扔在地上。什么都看不见,没有光,没有窗户,只有漫无边界的黑。他这次不敢大哭了,但仍旧呜呜咽咽地哽咽。而且有越哭越凶的架势。因为黑,因为恐惧和毫无边际的害怕。恐慌坠着他不停地往下掉,越往下掉越没底,除了恐慌还是恐慌。他脑子什么都没有,直接又哭了起来。
四面都是墙壁,只有一间黑屋子,他在里面哭。
哭得几次昏厥过去,又醒来,醒来还是哭。这黑暗仿佛没有尽头,没有太阳,没有时间。失去了坐标,一切颠倒错乱,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片混沌的黑。他不知道什么时辰了,不知道是在噩梦还是现实,惊惧忧患中几次哭晕过去,仿佛是要死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恶臭发霉的味道,四处都是些死物垃圾。他逐渐感觉呼吸困难,半梦半昏之间,似乎有幽幽的铁门声响起,他以为那群人走了又回来了,他们要开枪打死他,或者进来揍他!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心胆俱裂,吓得呼吸都停止了!
这样不知道哭了多久,哭了多少个时辰。严一维来到仓库门前,问守门的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守门的武安刚还在磕瓜子,立马滚起来见老大:“老大,他们都跑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他咧着嘴,还挺委屈的模样。
“里面怎么样?”
“里面?哭,和丧门星一样,哭得可烦人了!”
“就只是哭?”
时间过去了两天,他还要再等一等。
“那还有啥?不过给他喝过水了。没问题!”
严一维从门口往里一看,扔给他一把枪,让他滚了。
武安活宝似的抱着那把枪,稀罕得什么似的,他还从来没摸过这家伙呢!
严一维从外面注视着里面躺着的人,二十多年前,他就躺在里面。一地的血,满眼鲜红,老鼠把人的皮肤咬透了,人死后的皮肤是青灰色,像蒙着一层雾,但是那些长着牙齿的家伙仍旧祟祟地将那层人皮咬透,露出青白的骨头。四处弥漫着发臭腐烂的味道,苍蝇不知道从哪飞了进来,钻进人的头发里,嗡嗡嗡嗡……梦里都是那种啮齿的咬声,伴着嗡嗡嗡嗡的飞蝇,将他溺死在那场噩梦里。
他乌沉的眼瞳注视着面前的人,杀欲在他的胸膛冲撞作祟。而那个人刚好是躺着的,是死的,一把刀在他的想象中插进了那人的胸膛,血液喷涌出来,是温热的,溅到他的脸上。一刀,一刀!他要慢慢地杀,他要慢慢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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