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市局前,容铮打了个电话回省厅,报告昨晚的最新进展——
R仍旧查无所踪,至于在现场充当袭*击工具的无人机,经调查发现,局里配备的居然只有六台,而其余“不明身份”的机器竟高达四十余台。对于这么悬殊的数量差距,昨晚居然无一人发现,看来不是眼瞎就是人祸,最后还是得等排查结果。
另外,无人机“嫌犯”凌晨就被送到了技术部,技术人员正在抓紧时间破解里面的加密信息。
那个被舒墨拆下来的机关盒,现在放在某生化研究所地下室里,宛如一颗不稳定的恐怖炸*弹,到现在也没人敢碰。
至于闹得满城风雨的“415杀*警案”,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江洋无辜。
赵睿龙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经营了三十多年的势力,居然会在几个孩子身上栽跟头。
看来欲海市地下产业链的意外崩盘给他留下严重阴影,只是一通真假不明的电话,便让他如惊弓之鸟般被吓破了胆,急不可待地抛弃许中山等人,却没想到意外暴露了足以钉死自己的罪证,把剩下的那点“东山再起”的可能也彻底冰消瓦解,最终锒铛入狱。
涉案的十七岁嫌疑人李彬已经抓捕归案,他供认和律师李志一起设局,不仅策划了415杀*警案,陷*害给江洋,还买通水*军造势,扰乱6月15日省电视台的直播节目,冒充R爆料让事态彻底反转,引起社会舆论关注。同时李志还是水泥厂杀*人案的真凶,手里有十六条人命。
可突然出现的王亮,还有李志的离奇死亡,一个口供前后矛盾,一个死无对证,让这个查得差不多的案子再次扑所迷离起来。
但这些事并不迫在眉睫,此时有更大的风波正在发酵。
昨晚舒墨有关病*毒的讨论,容铮在电话里进行了个简单的总结。他倒是没有直接提封城的事,毕竟刑侦队的职责是和罪犯斗智斗勇,封城这种大事轮不着他们操心,他们只用把手里掌握的所有信息条缕分析地摆出来。至于抓头发犯愁,拍脑袋做决定,那自然都是领导的责任。
任谁也想不到,两月前一起证据齐全、嫌犯都供认不讳的简单案子,最后会酿成这么大的风浪。
世事总是无常,人类的悲欢离合并不能相通,尤其做警察的,早就看惯了生死,比起虚无缥缈的情感故事,更应该看重扎实可靠的证据。
警察有太多不能,调查不能出错,不能有意外,不能有双重标准,查案也不能带个人情绪,对待嫌疑人不能戴有色眼镜。
这不是苛刻,因为他们是人间的执*法者,手里掌握着真相的秤砣,要保护老百姓、逮捕罪犯、主持公道、匡扶正义,必须格外公正无私才能让社会正常运转、老百姓安居乐业。
但能做到这些的省内警察居然凤毛麟角,队伍里人员素质参差不齐,只会对规定死记硬背,做不到活学活用。
破案也全靠技术侦查,严重依赖科技仪器,个人的办案能力严重下降,不动脑,只知道看报告盖章,根据上级的命令办事,和流水线上计件赚钱的工人没多大差别。
执*法偏颇,处事带偏见,遇事爱先入为主,警队里经验主义大行其道,因此落入敌人的陷阱,制造了一起又一起冤*案。
更有害群之马,身为警务人员,竟然把自己摆在了民众之上的位置,亲手掩盖真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把受害人逼得走投无路,让本该受到保护的老百姓蒙受不白之冤,硬生生成了手拿屠刀的刽子手。
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平川省警方形象不知不觉土崩瓦解,破案率第一的光环也逐渐褪*去,如今给他们留下的,只有难堪和迷茫——
警察到底是什么,这份职业有什么含义,如何重拾他们的使命和担当?
他们还有没有能力继续做这座城市的保护者?
容铮挂断电话,仰头靠在座椅上,长长吐出口气,从兜里翻出一张卡片,有人昨晚偷偷放进他外套的口袋里,直到刚才取车才被他发现。
这是一张彩色的鬼牌,鬼牌旁里有一行字“JOKER”,是英文的玩笑。
无论是王亮的网站,还是戴着面具的白斗篷,其实都符合这张牌的意思。
那这张牌代指的是谁?
是建立“Joker”网站的王亮?
还是和小丑一样戴着面具的集*会人员?
又或者是被愚弄的自己?
昨晚他虽然匆忙,但行迹都有迹可循,似乎除了王亮,也没有接触过其他可疑的人。
可最恐怖的也是这一点。
R组织的成员是无孔不入的,他们就隐匿在人群中,任何人都有可能,也许是出租车司机,也许是小区物业,也许是正在加班的程序员,也许是刚才从他车旁经过的买菜大爷,也许是和他并肩作战的同事,甚至是——
调查组的成员……
容铮打开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又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对上自己的眼睛,他想起了吕傅勋,想起他的背叛,想起他冠冕堂皇的理由。
复仇。
一切计划从吕傅勋回到淮赧市就开始了。
他和那些受害人父母私下勾结,然后以复仇者的身份对凶手处以私刑。
他们先是设计绑架囚禁了陈齐,陈齐多年来无恶不作,他们便以牙还牙的方式将他凌辱杀害,再栽赃陷害给李家全,把他猥亵学生的视频传到网上,让他身败名裂,同时又把他打算出国的消息透露给杨岩石,杨岩石对陈齐的死心生怀疑,以为李家全打算杀人灭口,两人自相残杀,最终死在了彼此的刀下。
他们疯狂作案,因为自己遭遇不幸,便不顾忌法律规则。
可他们这样做却让其他孩子遇害,他们打草惊蛇,让陈齐背后的势力迅速反应,为了保全自己,害死了本来还活着的蓝珊,而警方视线被转移,做了太多无用功,差点让真正的凶手逃脱制裁。
这些所谓的复仇者,直到被捕都执迷不悟,自以为正义,可如果他们早一些报警,吕傅勋不做隐瞒,或许现在更多的孩子还活着,能回到他们的父母身旁,而这些本身就是受害者的凶手们,也不用坠入地狱,万劫不复。
只要对研究所,对他们,对调查组,对自己多一点信任,那结局完全会不一样。
容铮深吸一口气,在红灯亮起时,焦躁地踩下刹车,闭上眼,疲惫地靠在方向盘上。
这时,车窗户突然被敲响,一个声音脆生生地冲他喊:“叔叔,买朵花吧!”
一只小手举着花努力朝离窗前伸展。
骤然被打断思绪,容铮瞬间回神,循声朝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看,又让他皱起眉。
这时候是红绿灯的间隙,这还没车门高的孩子正不顾安全在拥挤的马路中间穿行,企图向司机兜售手里的鲜花。
早八点不如晚八点,所有人都忙着上班,没时间娱乐,无暇搭理一个卖花小孩,只有容铮注意到他,开了车窗。
他想到了水鬼洞里的孩子们,那些孤苦无依的流浪儿。
这孩子却不是,他穿着合身的校服,背着书包,手腕上还有可以通话的儿童手表,他看容铮开了车窗,立刻喜笑颜开,用满是泥巴的双手举起花束卖力推销:“叔叔,我家院子里刚摘下的,可香着呢!”
闻言,容铮朝街边飞快地投去一瞥,昨天还郁郁葱葱的花坛,如今像被拔秃了毛的鸡,只剩下杂乱无章的一堆草。
很明显被某个熊孩子当作自家后院,直接给祸害了。
“你家种的?”容铮视线落回到男孩身上,冲他凉凉地开了口。
男孩憨厚一笑,露出两个白森森的小虎牙。
半小时后,容铮携着满车芬芳和空了的钱包来到了市局。
粘腻厚重的大雾正从城市边缘渗起,随着太阳的升起缓缓朝中心涌进,整座城市很快笼罩在雾气之中,像竖起的一堵结实的墙,把出城的路拦腰隔断,让本来不安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灰暗。
容铮看了一眼窗外雾蒙蒙的天空,几缕阳光挣扎着从雾中穿过,就像这些时日在真相和良知里挣扎的他们。
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了离开时情绪在崩溃边缘徘徊的周鹏,面对战友的背叛,网民的谩骂、市民的不理解,不知道市局那帮年轻的同事扛不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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