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跪在他的面前,□□湿漉漉的。头上,肩上被淋了机油。
“连喜,快住手,快住手啊!”曾姥姥一路跑来,脚步蹒跚,她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喊。
曾连喜停在原地。
曾姥姥走近了,立即抢过他的打火机。
曾连喜低着头:“姥姥。”
曾姥姥抱住外孙,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连喜,不要怕。有我在,有姥姥在啊。”
曾姥姥来来去去,重复着几句话。她湿了眼眶,将外孙紧紧抱在怀里。
曾连喜伸手,回抱住姥姥。
*
派出所里站着的,是半大不小的一群人。
中间一张椅子把一群人分成了两边。
田三和另外几个在窗户那里。
曾连喜和姥姥则在墙角。
安桦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乡下地方,人少,串门多。
方圆几公里的人都是认识的。
孙明磊和田三的事情刚刚过去不久,曾连喜又砸了田三。村子里最大的斗殴事件,居然是一群毛孩子。
虽然一个个“哎呦哎呦”地喊疼,但田三一群人都是皮外伤。
田三将曾连喜想要烧死他的事说了出来。
曾连喜在最后终止了该行为,而且,他未满十六岁。
最后的结果就是曾姥姥赔偿医药费,曾连喜写悔过书。
警察在口头上把一群人教训了一顿。
田三出了门外,狠狠地盯着曾连喜:“以后有你好受的。”
曾连喜没有回头。脚步没有停顿一下。
曾姥姥更是充耳不闻,拉着外孙向家里走。
田三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曾连喜疯了,一定是孙明磊的死,刺激到了他。他精神不正常,真的会杀人的。”
*
到了家里,曾姥姥给外孙倒了一杯水:“休息休息吧,今天都累了。”她没有追究外孙的行为,哪怕突然背上了一大笔医疗费用。
曾连喜看着姥姥细瘦的背影,后悔万分。
他接到孙明磊的死讯,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有时在回忆,有时在现实,更多的时候,他在幻想里将田三那一群人千刀万剐。
如果不是姥姥及时出现,他可能真的将田三烧死在那当场。“姥姥,对不起。”
曾姥姥摸了摸曾连喜的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下不为例。那样一群人,不值得你把自己搭进去。你要出人头地,你要坚韧向上,时间会告诉你,你才是真正站到最后的人。你要活得像山上的一棵松。”
从小小的窗户望过去,远山上正好有一棵松。
他不是一棵松。就算他是,也是一颗被压垮了脊梁的松。
但他清醒了,他不会为这样一群人陪上自己的未来。“姥姥,我再也不会惹事了。以后都不会惹你生气。”
“姥姥没有生气,姥姥是难过。你如果杀死了田三,你就是一个杀人犯,要背一辈子的罪名。”
曾姥姥叹气:“连喜,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不知道。”他从小到大没有出过安桦县。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遵循丛林规则,他去到哪里都免不了被欺负。
曾姥姥:“你认真想一想。如果想要离开,我去拜托你舅舅,看有没有办法,把你送到南城去读书。”
南城是什么地方?曾连喜没有概念。
那里未必就没有像田三这样的人。
*
孙明磊的尸体摆在村里的祠堂。
孙奶奶一个人守着。
曾连喜踉踉跄跄地过去。他对于那天晚上,自己挂断孙明磊的电话,十分自责。
他甚至觉得,他害死了孙明磊。
他扑通一下,跪在了灵堂。
孙奶奶转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慈爱。
孙子走后,她足不出户,但不表示她在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曾连喜揍了田三而进派出所的事,村里已经传开了。
孙奶奶去拉曾连喜。
曾连喜不肯起:“孙奶奶对不起,我那天没能赶来。如果我……”
孙奶奶叹气:“不怪你,不怪你。一切都是命。要不是我病得走路都喘气,我也想跟你一样,和那群人同归于尽算了。”
“小磊……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有太多的原因,不知从何说起。我生病了,病得很严重。资助又撤走了。”孙奶奶低喃,“上天见小磊太辛苦,把他带走了吧。”
如果没有这样自欺欺人的命理说法,孙奶奶可能立刻跟着孙子一起走了。她说:“那天晚上,我要睡觉了,听到小磊讲电话,又是谈资助吧,具体聊了什么我不知道。但过后,几分钟的时间,就出事了。”
曾连喜以为自己是孙明磊的最后联系人。不料,他在临走前还跟资助方谈过。
资助的那户人家,说要把孙明磊接去南城。但又葬送了孙明磊的希望。
曾连喜磕了三个头:“他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
孙奶奶:“连喜,你要幸福。”幸福是孙明磊的愿望。他走的时候没有实现,只能依托下辈子了。
孙奶奶想起什么,又问:“连喜,你知不知道一个叫高晖的人?”
高晖?“不认识。”
“小磊的衣服口袋装了一张纸,我照着纸上的号码打电话问,对方说差点撞到小磊。可小磊没有外伤。得知小磊走了,他说要来送他一程。”孙奶奶颤巍巍地拿出了纸。
南城九中,高晖。
直到曾连喜去了南城九中,才见到这个人。
高晖,人如其名,如朝晖,如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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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谢谢。就是一个短篇。
实体书会补一个兄弟情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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