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是一条毒蛇,吸血鬼,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早就腐烂了一大半。
他早知道。
五年前,方斐的第一部 电影票房数千万,他因此获得了不错的分红。而比起后续资源,钱简直不值一提。何小石带着夏槐找到他,把经纪约摆在方斐面前,要他去陪刘成进,他没去,何小石让他赔钱,他彼时没见过社会险恶,慌不择路。
而感情问题是他被夏槐的又哭又闹蒙蔽,误以为屏州的荒唐是一次意外出轨所以忍受了夏槐敲骨吸髓。但后来方斐想通了,理智地找到对方要求分手。
夏槐拿出这些照片,摄于学生时代,他和夏槐感情最好的那段日子。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无力抵抗,任由对方以“复合”为要求,换来了夏槐不公开。
所以,他和杨远意分开了。
所以此后几年,他一直想逃离平京。
可夏槐的信誉原来等同于不存在,他赔给前经纪人的违约金也只是空气。
方斐也再不是懦弱的人了。
“你……”方斐听见自己说话时声带颤抖如同石子碰撞的刮擦感,不知是气的还是简直不可思议,“你又想要什么?”
何小石迫不及待地开口:“知道你手上有个没谈妥的代言,推了。”
“我没办法。”
“那你就想办法。”何小石的语气已经有几分兴奋,“你应该不会想因为一点代言,最后闹得不能收场吧?”
“谁知道你们最后会不会又出尔反尔?”方斐讥讽道。
何小石还未说话,夏槐突然非常不耐烦地说:“就这一次,其他的再也没有了,你以为我想跟你纠缠不清?”
背后是安全门,楼梯间的灯熄灭又亮起。
若非牵扯杨远意,方斐恐怕早就不计后果地一拳挥向那张漂亮脸蛋。
掌心被掐得差点见了血。
“行,让给你,只要你说话算话。”方斐眉心略舒展,“不过如果这就是你的’旧情难忘‘,我真的大开眼界了。”
夏槐神情微妙了片刻,冷冷哼了一声。
“最后一次了夏槐。”方斐直视他,“你记住,从以前到现在我没有任何时候对不起你。如果还想我对你保留一点正常的印象,停止假装受害者吧,我看了真恶心。”
从楼梯间出来时方斐满手是汗,脸色未见得多好,不得不去洗手间整理自己。
看向洗手间的镜子,青年终于缓和了,长出一口气,回忆一遍那段对话后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戴上耳机按了播放键。
“至于是他想睡你没睡到恼羞成怒还是其他,你觉得会有人在乎吗?”
“……把你的代言让给夏槐,这些东西就算了。”
“这是最后一次。”
保持着克制,方斐摊开掌心,指甲掐得自己一片红。此前有人提醒他要对夏槐抱有戒心,在走进楼梯间前他就悄悄地用手机录像,不过一片漆黑,只有声音。
那也已经足够了。
他把这段录音加密保存,以便日后不时之需。
夏槐好在只是想要钱和资源,这在此时居然算一种幸运,讽刺得令人发笑。方斐自嘲之余,又忍不住悲观地想:还要持续多久呢?
总不可能他在杨远意身边一天,就要被威胁一天吧?
除非有朝一日,他和杨远意光明正大。
这念头倏忽出现在脑海,方斐心脏用力一跳。
曾经以为不切实际的妄想突然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就在半年前,他还做好了随时离开杨远意的准备。方斐不擅长问“你爱我有多少”,可单看杨远意对他的好,没谁不觉得杨远意当了尽职尽责的男朋友。
而在车库的那场交谈后,始终如影随形的孤独与不安,竟也在不知不觉中远离了方斐。
他此时此刻最想见的人是杨远意。
最信任的,最舍不得的,都是杨远意。
拍卖会即将开始,方斐确认时间后加快了脚步,预备不得已的情况下先暂时不和杨远意会合。他们结束后都要一起回酒店,这一时半会儿不太要紧。
“方斐?”
女声冷冷清清,方斐听过就不忘,满脸意外:“曹歆然?”
《岁月忽已晚》突然换女主角,在那之后方斐就再没见过曹歆然了。
但曹歆然并没有因此遭到任何伤害,更没退出娱乐圈。她仍然有戏拍,影后头衔为她冲淡了被换掉的消极影响,公司把她当掌上明珠似的宠,给她的资源和剧本都一等一的好,偶尔从网上看到她的消息也都正面居多。
只是,与其他小花小生隔三差五的恋爱传闻相比,曹歆然好像根本与这些绝缘了。
她偶尔上一次热搜,除了妆容、穿搭和路人偶遇,只剩下工作时拼命敬业的相关话题。
曹歆然这年势头不减,依然是女星中的人气新秀,理所当然被邀请出现在《W.R.》的慈善晚会。她穿得并无攻击性,明黄花苞裙,珍珠项链和耳环,长直发烫卷了,染成稍浅的青棕色,一只小巧的白色小羊皮手拿包衬得她亭亭玉立。
五官变化不大,气质却少了几分清冷,好像仙女沾染了尘埃,但又更可亲了。
她看见方斐,甚至笑起来了:“你也要去拍卖会?”
方斐点头,她便说:“一起吧?”
接着等不及方斐表态,曹歆然偏过头,捋着一缕卷发,神情天真,但露出了一点令人熟悉的锋芒:“还是说你更想等杨导一起呀?”
“没有。”方斐下意识地否认,“他和我没有一起来。”
“可我看见他了。”曹歆然说着,两人不觉并肩而行,“在那边的玻璃走廊。不过我没有和他说话就悄悄溜走了。”
方斐“唔”了声。
曹歆然那双黑得如同夜色的眼望向他:“你不好奇吗?”
“什么?”
“你和他现在还在一起吧,就不好奇当时我有没有跟他发生过关系吗?”曹歆然的语气太平淡,几乎理所应当,分不清是示威还是叙述。
“不太关心。”方斐说。
“我爱他。”
曹歆然说完,自嘲地笑笑:“不过他拒绝我了。方斐,你运气真好。”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方斐说。
可他心口又开始疼,他觉得这是嫉妒作祟,控制不住。
方斐有时候无法容忍或真或假的绯闻与过往,还要装作云淡风轻。
曹歆然静静地凝视着他,分辨他的“不关心”是不是实话,半晌才说:“我拍《暗恋者》的时候总觉得我就是’白鱼‘,他是店长,他在镜头后的眼神太勾人,我知道这不对,但是控制不住,会想,他选中我多少有一点喜欢吧。”
这心情与那时候的他不谋而合了。
方斐不予置评地笑了笑。
“那时我每天都想,只要他点点头,我就可以不顾一切。但很遗憾,我最后什么面子都不要了挑明一切,他却说,’对不起,歆然,你太入戏了‘——他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我只是角色,只是影子。”
她说话也像念台词,方斐却一怔。
“什么影子?”
“别人的影子啊,不然你以为’暗恋者‘是指的谁,电影又是为谁拍的。”曹歆然轻描淡写地说,“他心里有人,叫俞诺,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方斐眼底震荡,却还保持着风度:“你怎么会知道?”
曹歆然嘴角不带感情地一挑:“我太爱他了,查遍了所有关于他的资料……杨远意读大学的第一年没有出国,第二年重新高考才进了京大,你觉得为什么?”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方斐会摸到杨远意小腿和膝盖的旧伤。
问过一次,他只说以前不小心摔断了腿。
或许是演员对戏剧性的敏感,方斐在这时压低了声音:“因为他腿受过伤?”
“嗯,受过伤,直接从考上的国外大学退学了。”曹歆然笑着,吐字越来越慢,越来越痛,“哦对了,你们是在楚茵的组里勾搭上的吧?后来你得奖,他好像不在国内,你知道他那时候去哪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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