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好之后别冬看着,想,有一天把这个皮袋子用钱装满,就可以走了。
第二天,别冬并没什么睡眠不足的倦意,他开始认真琢磨怎么让客栈有客人,有了客人,他就有提成。
过了几天,他还是没什么思路,这些事情离他擅长的事物太远了,有天早上打理过院子后,他跟江沅聊了下,问说以前的客人都是怎么来的,江沅说之前的义工把客栈挂在过网上,就那些订房平台,但他走了后就没人弄了。
别冬说他可以接着弄。
江沅于是给了他账号密码,还是之前的义工写下来的一张纸,看起来有好多个平台,别冬拿在手里有点懵,他虽然心里想弄,但行动上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操作,江沅摸摸头,说网上的这些东西他也不懂,就是觉得麻烦才让别人弄,人走了他连上去看都没看过。
中午去司放那边帮厨,别冬问司放会不会弄网上的东西,司放哈哈一笑,说:“你看我像会的样子?我连手机都只用来打电话接电话,微信朋友圈都不发,哪会搞这些东西。”
别冬有些头疼,这里拢共就认识这么几个人,他还能去问谁,但司放跟着就给他指了条明路:“有人懂,你可以去问我老婆,哦,前妻,她在网上搞夏令营冬令营招募,很懂这些。”
别冬记起那个身上有暖意的女人,有阵子没去她那儿了,自从那回见到蓝雪青本人之后,后面再去送菜再没见到过。
“青姐会帮我吗?”别冬觉得蓝雪青对司放的一切都拒之千里,会不会连着自己一起拒了。
但司放很肯定地点头:“她会的,她只拒绝我,其他人她都不会。”
于是这天下午别冬又捧了只装着粉蒸排骨的饭盒去小院,运气还真好,这回蓝雪青在家,院门半开着,她正跟人坐在阳光灿烂的小院里聊事情。
小院里有颗银杏树,开得满树金黄,落了一地的纷纷扬扬,树下两个喝茶的人别冬都认识,他看了眼冷峯,把心里的意外压了下去,他们的眼神互相从对方面上掠过,继而飞速地转开了。
蓝雪青招呼他:“小冬,过来坐。”
别冬过去把饭盒放到茶桌上,说:“四哥做了粉蒸排骨,说青姐喜欢吃。”
蓝雪青勾了勾嘴角,没说话,冷峯看着她说:“四哥也真不容易。”
听了这话,蓝雪青的眼神落在饭盒上,而后垂下来,脸上的笑意反而浓了,带着自嘲:“是吧,谁又容易呢,走回头路更不容易,所以我放弃了。”
别冬不懂蓝雪青和司放的过往,他问过司放,司放什么都不肯说,只说都是他的错,即便蓝雪青永远不跟他复婚,他也毫无怨言。
现在看冷峯的样子,别冬觉得他是知道他们怎么回事的,冷峯也淡淡笑了下,也有些自嘲,说:“对,回头路更难,绝不回头,前面随便吧。”
说着,两个人互相看了眼,明快地大笑了起来。
蓝雪青转身去屋子里拿了两双筷子,给冷峯和别冬一人一双,又给别冬也倒了茶,把饭盒打开,那粉蒸排骨还热腾腾地冒着气,司放做饭的时候跟别冬说你青姐喜欢吃辣,放了些微辣剁椒,蒸出了一层粉红,晶莹剔透色香俱全。
“你俩吃吧,都吃干净。”蓝雪青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冷峯丝毫不见外,夹了一块排骨入口,大口咀嚼吞咽,而后说:“四哥这菜做得跟我们在他那儿吃的就是不一样,给我们做饭像喂猪似的,半点心思不花。”
蓝雪青都笑了,说:“那你们还不是整天往他那儿跑。”
“咳,就那么几个可以掏心掏肺的人,在他那儿待着舒服。”
别冬也吃了一块肉,司放认真配了料,粉蒸排骨的滋味复杂又恰到好处,他虽然心底极其抗拒冷峯这个人,但也承认他这话说得对,司放那儿就是待着很舒服,一种很清楚地知道不会有人管你,对你横加干涉的自在。
一边吃东西,别冬对蓝雪青简单说明了他的请求,那张江沅给他的写满了账号密码的纸他也带来了,蓝雪青看了一眼说:“这个简单,我教你,马上你就知道怎么弄了。”
别冬大喜,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蓝雪青说:“但你要稍微等会,我跟阿峯先聊个事情,难得请得动他这尊大佛出山,今天必须先把他搞定。”
别冬一下午都没事,他就在旁边喝茶晒太阳等着,顺道听他们聊事情。
蓝雪青说:“请你当几天美术老师,教小朋友画画,怎么就这么难呢?”
冷峯闷头吃排骨,说:“画画你找江沅不是更合适,他专业就是油画。”
蓝雪青却摇了摇头:“江沅太任性,我怕靠不住,这次的活动比较特别,我得找个靠谱的。”
冷峯抬头,一脸不可置信:“你觉得我就靠谱了?”
蓝雪青看着他那副表情都乐了,笑了笑,却认真地说:“你靠谱的,但凡只要你答应了的事,绝对全力以赴。”
第9章 两只野兽
听了这话,冷峯嗤笑一声,却没反驳。
蓝雪青说:“听说你们最近还救了个被拐的孩子,从山里硬把人捞了出来,你这脸上的伤就是那时候弄的吧?”
冷峯摸了摸眉骨,早已经结痂,都掉干净了。
“如果不是你,江沅空有一颗心,干不成这事儿。”蓝雪青说。
这倒是实话,冷峯心里又自嘲了声,嘴上说:“江沅是个好人,谁都想帮,只是性子软弱,关键时刻会怂。”
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他的眼神又掠过别冬。
别冬捕捉到了,这回他直挺挺地看了回去,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硬气,他不喜欢冷峯这么说江沅。
“所以我找你,阿峯,也真只有你能帮得了我了。”蓝雪青说。
冷峯皱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蓝雪青继续说:“这回冬令营是跟仁爱下面的特殊学校合作,算是个非盈利的活动,来的小朋友也都很特殊,一般的老师搞不定的,只有你可以。”
说回正事,冷峯身上那股不讨喜的棱角又刺刺拉拉地刺了出来:“画画可以治疗自闭症,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下的结论,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可以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把那么一大群自闭症小孩带过来搞什么跟自然接触,画画,企图得到一丁点微乎其微的治疗效果,简直天真。”
蓝雪青对冷峯的话和态度都丝毫不恼,语调缓和地跟他理论:“仁爱也是在做各种尝试,用音乐、绘画、手工,是有一些效果的,即便微乎其微,但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只要有效果就坚持下去嘛。”
冷峯吃完了,喝下一大口茶,说:“你跟江沅一个毛病,别人一拿这些个东西说事儿,你们就慈悲心泛滥拒绝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你也掺和进去,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帮得了帮不了。”
蓝雪青竟然还是不恼,又给冷峯续上茶,笑盈盈地说:“我们这么头脑简单又热血的,不就需要你这样冷静理智又有行动力的吗?”
冷峯叹了口气,眼睛看向别处,不说话了。
这么短短一小会,银杏叶落满了小茶桌,别冬头上肩上都是,他觉得这个下午太舒服,于是坐着没动,任由金黄色落满了身。
冷峯的眼神不自觉看了过去,觉得眼前好似一幅画,古老的银杏树下,少年眼中的锋芒都被金色的阳光和落叶盖了去,周身散发出一股暖洋洋的柔和,跟冷峯此前所见的都不一样。
那个冷如坚冰,凶如野兽的人露出毛茸茸的本来面目,冷峯想起六年前江沅画的那幅画,此时眼前的别冬,回复了几分那副画里的神情。
但很快,别冬察觉到了冷峯看似漫不经心,但细致入微的暗里观察,那副毛茸茸的柔和瞬间“嘭”地一声消失了,别冬抖了抖衣服和头,回到面无表情的寻常模样。
蓝雪青锤冷峯的肩:“走神啊你?阿峯,给我个准话吧,帮不帮你青姐?”
冷峯无奈地看着她,好一会,终于点了点头:“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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