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森身上那种看起来冷酷狂野的气质,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此。
周奚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吴森说:“有时候,哪怕是晚了一秒,一辈子也就这么错过了。”
周奚的背挺得笔直,他低低地也回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给自己听:“谁知道呢。”
这些事陆向阳自然是不知道的,那会儿他正在店门外清点送货的食材。
从猛男员工风小炉投入工作以来,陆向阳店里的效率翻了不止三倍,小花连带周老板一起下场打包,都赶不上陆老板制造月饼的速度。
小黑板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订单,正以一种欢乐斗地主的速度被消灭着。
“奥利给!!!”陆老板振臂高呼,“做完黑板上这些单子就放假!”
看起来心情很好。
天色渐晚,这条街上只有向日葵工作室还透着明亮的光。温暖的炉风把热腾腾的香气散在了深夜的小街上。
青青姐已经关了店绕过来讨吃的了,陆老板随手给她找了一块月饼抛了过去。
青青一扬手接了个正着:“谢啦。”
“这块是上个单子多出来的。”陆向阳埋头称着面粉说,“回油回得差不多了。”
青青姐接到手上翻了翻:“包装还挺好看。这是什么味道来着?”
“口味贴在正面。”小花畅游在叠包装盒的海洋里,好不容易抬起个头来,“盲选,都好吃——”
“芋,泥,啵,啵。”青青照着包装读了一遍,由衷感叹道,“哇好名字……”
“我也觉得。”周奚轻巧地跟着附和道,“好名字。”
周公子不开口还好。这一重复,陆向阳想起来什么似的浑身一震。
手指尖好像又回到了那日的触感,周奚误打误撞把他的手指叼在嘴里,唇舌温温软软的席卷而来,血全都朝一处涌了过去。
尽管还隔着一层手套。
陆向阳拼了命地在脑子急刹车,他用力地把手扎进了面粉里,试图用真实的触感把自己从回忆里揪出来。
我操。陆老板边狠狠捏着面团边骂着自己。工作时间想啥呢。
“这芋泥,啧啧啧,绝了。”青青姐悠闲得很,边叉着月饼边坐下来给自己倒茶,顺便翘起了二郎腿,“小陆,过几天就办中秋晚会了,你战况如何?”
“没问题的。”陆向阳转头看了下小黑板,“时间来得及,多亏有了新的烤炉,一次能塞个五六盘,可太痛快了。”
“早就该买了。”青青端着茶喜滋滋地抿了口,“听说今年的晚会赞助商挺良心的,参与节目互动还有抽奖,就等到时候咱们都去冲刺一下。”
陆向阳本能支起来耳朵:“还有奖品?”
这种不花钱还能拿东西的好事,精打细算居家好男人的陆老板自然是不能无故缺席。
“嗯。”青青滑了滑手机屏,“官方还没出奖品名单,公布了我给你转发一份。”
“好耶——奖品!”小花紧跟着叫起来,“带上我带上我!”
青青爽快道:“带你带你。姐姐我今晚没事,等你们忙完了,我顺路捎小花妹子回家,早点睡觉,美容养颜。”
“不早了。”陆向阳望了望表,“要不你们先回吧,这还有奚哥在呢。”
在他搬来棉城的这些日子里,来往最多的其实是青青。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青青的性格在他眼里就像个行侠仗义的女豪杰,今早要不是有吴森和周奚在,她捋起袖子就要过来抬烤箱。
“哟,算你有人性。”青青边抛着车钥匙边推开门,“走了小花,饿死了饿死了,带你吃顿宵夜去,我们再去逛逛夜市。”
陆向阳:“……”
这哪能叫善变的女人,这叫说变就变的女人。
待叽叽喳喳的女战士们一走,工作室又重新安静下来。
“说得我也饿了。”陆老板抻了抻自己酸痛的胳膊,“每次逢年过节,到最后自己一口点心都吃不上。”
周奚顺着他说话的方向微微偏了偏脑袋,眼睛却一直留在手里叠着的包装盒上,低头的时间久了,眼镜都滑下来些,露出他垂垂的睫毛来。
像只温顺的大猫。
陆向阳忽然就觉得他饿得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嗯?”周奚把方方正正的小礼盒摞在了成品区,抬起头来对上了陆向阳的眼睛,“不能给自己留一点么?”
“理论上是留了。”陆向阳瘪了瘪嘴,“你是不知道,越到临近过节前,临时来找货的散客就越多,到最后几乎都是售罄了,不成盒的都有人要。除了几块残次品,其他的根本留不住。”
“说明陆老板生意好。”周奚笑了笑,“不如等你收拾完,我们也去吃个宵夜?”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吴森老板看起来经验十足呢。嘘。
吃卤鹅掌。
哎呀跟电视剧绝配……到底为什么大鹅的jiojio这么香呢。肉又弹又厚实,筋骨脆脆弹弹,撕开全是胶原蛋白呜呜。卤水底子好的话连骨头都香得想多嘬几下。
吃着吃着已经在盘算着下次吃麻辣鸭脖子了。
第35章 宵夜
有了共进宵夜的特别奖励,陆老板的工作速度接连翻了一番,仿佛暑假最后一天疯狂肝作业的卖命学生。
周奚看他在工作台前陀螺似的连轴转,总觉得老天爷是时候给陆老板发一面劳模锦旗,写着“冷酷无情的做饼机器”的那种。
其实也不全是。
毕竟这么几天以来,陆老板第一次有了想好好吃饭的念头。
自从接到了家里的电话,陆向阳心里就跟捏了个烂番茄一样,情绪时不时跟着一阵又一阵地低落。
他甚至都没力气去想家里是怎么弄到他藏了这么久的手机号码。
这两天断断续续又有电话打进来,无非是他爸的病又好了点,他爸的病又坏了点,他爸睡醒还能惦记喊喊儿子的名字。
他其实都能想明白,这不过是家里找借口央他回去,顺便要点钱。
毕竟家里就剩下他一个孩子了。
惯用又拙劣的伎俩,这些大人到底在指望些什么呢。
收拾完手上的工作,陆向阳浑浑噩噩地拉下了电闸。
“想吃点什么?”周奚帮他关了门。
“我想想。”陆老板站在路灯下翻了翻手机,“这么晚了,也没什么店铺开着,不如去我家楼下吧,有个烧烤摊还蛮好吃的。”
“行。”周奚点点头,“走吧,开车去。”
陆老板说的烧烤摊是真就一个摊——营生的地方也就十来平米,摆着一个用平板小三轮车运过来的长条炭炉,炭火倒是烧得很好,烤网下的火苗红得锃亮。车上载着的泡沫箱里一个挨一个地铺着冰,装着各种串好的食材,在旁边的桶里还冰着各种各样的酒。
看起来是专门做午夜生意的,开张也有好一会儿了。身后的餐桌餐椅也都是简易的折叠款,铺着一次性塑料桌布。吃的人三五成群,还算不少。
摊主是个年迈的老伯伯,正往烤架上翻着串串,滋滋冒油。
难怪要选在半夜摆摊。
这种流动摊在早点的时候,那是要招来城管的。
“这儿?”周奚环顾了四周不着边际的街道,“你先下车,我去找个停车位。”
“哎好。”陆向阳从车里敏捷地猫了下来,看起来挺快活,“我先去点菜!”
深夜流动的小食摊,是一座城市慰藉夜归者最充实的港湾。有四散飘起的烟火气,酒后喧嚣的市井气,更多的还有弥足珍贵的人情味。
小摊的老板大多招揽熟客,热腾腾的美食加上几句寒暄,一天的倦累仿佛就慢慢褪去了,胃里暖,心里更暖。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周奚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然就冒出来这么一句。
他很少来逛小摊吃饭,也难得见到半夜街角喧嚣的样子。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