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付东流(年下)(2)

　　顾年谨慎地问：“那你还走吗。”
　　顾北皱着眉头表态：“不走，不过下次不许这样了，以后我们好好商量行吗？”
　　之后整个暑假顾北都没有再出门，留在家里跟顾年打打游戏看看书，其实顾北很习惯这种生活，每年的寒暑假都是和顾年在一起，无论在哪里做什么，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况且这次刚想要一点自己的空间顾年就整了这么一出，顾北也确实不想再提什么，而且出去的那两天也忧心忡忡还不如在家里跟顾年一起玩，临近开学的一周顾北接到王杨的电话，王杨在那边急吼吼地说：“顾北快来学校后门的胡同，妈的，我和刘禹飞来踩点被高年级的混混给堵了，你赶紧来救急。”
　　顾年正窝在沙发上面看书，顾北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打游戏，电话直接按的免提，顾北问了几句情况就把手柄扔到一边，对顾年说：“我出去一趟。”
　　顾年不太想管可还是站起来跟着顾北走，顾北看他紧紧得跟着有些无奈：“你在家等我。”
　　顾年摇头：“我要去。”
　　“我只去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没有回来你去找我行吗？”
　　顾年不愿意，可是想起顾北之前说过有什么事情要商量着来，还是妥协了。
　　顾北蹬上院子里面的山地车就往学校后门赶，十一岁的顾北把自己想的太牛逼了，他想着自己应该像黑帮老大一样犹如天降神兵，救助王杨刘禹飞他们于水深火热，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都他妈是狗屁，对面等级略高，即将上初一的几个小犊子和即将上初三的小混混对上基本没什么优势，顾北到的时候王杨正被一个小混混踩在地上，小混混嘴里叼着根烟，下巴快仰上天了，眼睛还使劲儿往下瞧，烟灰掉在王杨脸上，烫得他嗷嗷叫唤，小混混哈哈笑了两声：“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就想当老大？牛逼啊，谁他妈的给你胆子啊，怎么着爬不起来了吧，想起来？行啊，先叫声爷爷听听。”
　　王杨躺在地上都快绝望的叫爷爷了，结果看见顾北骑着自行车冲了过来，瞬间就来了底气，使出全身力气吼：“顾北！！！！！”
　　顾北距离他们还有几步时候直接从车上跳下来，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砖，箭步窜了上去，混混个头略高，顾北单手举着砖头跟扣篮一样盖在混混的脑袋上，混混直接被打懵，脑袋上流下来三道血痕，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北，还没来得说话紧接着肚子就被踹了一脚整个人倒在地上，边上一群人看着发愣，顾北这板砖拍得实在迅猛，根本来不及反应，王杨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两把脸：“操他妈的，疼死老子了，王八蛋看老子怎么报仇！”
　　混混倒在地上晃了晃头：“妈的，还看什么呢，给我往死揍这几个崽子！！”高年级的学生一瞬间反应过来把他们几个围住，顾北打架向来先发制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处在被动方，王杨虽然比他大两岁但一直都特别服他，趁着王杨跟混混头子嘴炮的几秒顾北已经把刘禹飞拉到了身边，三个人背对而立，王杨和刘禹飞还不知道用什么战术的时候顾北已经一脚踹了出去，现在这种情况还考虑战术那都是白扯，他虽然身高最矮，可是力气却不小，一脚下去对面的混混直接疼的骂娘，刘禹飞贴着顾北四周看了看，他们三个对五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实在吃力，这次绝对是要栽，其实他不太赞同王杨打电话给顾北，刘禹飞思想比王杨要成熟很多，这次他本意是跟几个混混好好道歉伏小做低逃过此劫，结果王杨少爷是个逞能的，他觉得自己打不过顾北，那顾北就是牛逼，叫顾北来绝对没问题，结果三个人只有被围着打的份儿，顾北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还能抓着一个混混往死揍，混混没见识过打人这么狠的，想摆脱这个小屁孩，可刚找到契机就被拉回来接着揍，顾北也没这么挨过揍，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高年级的小混混，这跟以前的小学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一个路数，顾北被揍有点提不起力气，对面那个被自己按着打的人已经抬腿要踹到自己的腹部，顾北赶紧用手挡了一下，结果还没挡住眼前就是一黑，脑袋瞬间懵了，王杨急吼吼地骂道：“操！这个傻逼还能爬起来！”
　　被顾北拍了一板砖的混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将那一板砖又拍到了顾北的后脑勺上，索性力气不大，顾北站着晃了晃头，一脚把人踹了出去，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在那一脚上，顾北实在想坐地上缓缓，他脑袋发晕，心里想着：“顾年肯定要找过来了。”他这会没力气，护住头就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想着别在往头上打应该没啥屁事，还没歇几分钟，就被王杨的破锣嗓子吓得猛地站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拳打脚踢已经停了下来，王杨不要命的往人堆里面扎：“操，顾年！！！他妈的你要杀人吗！！！我操我操你们倒是拉着他啊！！！麻痹的！！！顾年！！！顾年——别你妈动刀！！！！”
　　顾北脑袋还是晕乎的，他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王杨那边吼得太惨烈了，他赶紧跑了几步钻进人堆，结果看到顾年整个人压在混混身上，手上握着一把水果刀，一刀一刀地往混混头子身上扎，顾北暗骂一声赶紧把顾年扑开，顾年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他刚刚扎不是个人就是个西瓜，顾北晃了晃顾年的身体：“操！你他妈干嘛呢？！顾年！你他妈的干嘛呢！”
　　顾年听见有人叫他，眼珠转了转，他看着顾北鼻青脸肿的样子脑袋还流着血，又想往混混头子身上爬，顾北赶紧抱住他，转头对王杨说：“赶紧送医院去，操，后面的事情你找你爸去解决，不惊动家长估计不能善了了。”
　　王杨点了点头赶紧打电话联系救护车，等一群人走得差不多了，顾北累得往地上一坐，对面是拿着刀发呆的顾年，他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干了什么，顾北抢过他手里的刀扔到一边，顾年抬头看了看顾北，眼圈一瞬间就红了起来声音委屈又难受：“你疼吗？”
　　顾北点了点头：“疼。”
　　顾年想给他吹吹可是看他哪哪都是伤，又知道从哪里下手，顾北抬手擦了擦顾年嘴角的血，站起来问：“你呢？”
　　顾年抬头看他，以为他要走，赶忙带着哭腔回答：“我好疼啊。”
　　顾北伸手拉他，可是顾年腿抖的站不起来，顾北无奈转过身去，单腿跪下跟他说：“上来我背你回家。”
　　顾年擦了擦眼泪趴在顾北的背上，顾北个子不高又一身伤背起顾年着实费劲，不过他觉得顾年自己是走不了，晃晃悠悠的走了几步，忽然笑出声：“你可真是我亲哥，比我狠多了。”
　　顾年窝在顾北青涩单薄的肩膀里面哭得挺热闹，顾北啧了一声：“你以后还是不要打架了，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行不行？”
　　顾年吸着鼻子想了想：“行。”
　　顾北伤得不重，累得却不轻，回到家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就睡了过去。王阿姨过来的时候看到顾年拿着纱布酒精不知所措，她赶忙过来看了看顾北的伤，见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年年把消毒酒精给阿姨。”
　　等了几秒不见顾年递过来，疑惑地转头：“年年？”
　　顾年反应过来，紧张地说：“王姨你轻一点，他疼……”
　　折腾了许久，王阿姨才帮着顾北清理好伤口，顾年坐在床边看着弟弟鼻青脸肿的样子愣神，去找顾北之前他还是冷静的，随手拿起水果刀也只是吓唬吓唬人，可是看到顾北抱着头坐在地上挨打的时候，他那一瞬间好像什么都忘记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上去。
　　顾年在这一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轻轻碰了一下顾北受伤的脸，指腹下的灼热触感仿佛烫到了他一样，吓得他赶忙将手缩了回去，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
　　脑海里面不断地闪过从小到大的过往以及不久前自己挥刀刺伤别人的画面，顾年有点害怕，将自己埋在被子下面瑟瑟发抖，他觉哪里不对，他对顾北的感情似乎不太正常，他……他为了顾北可以杀人吗？
　　可以吗？
　　听到自己心里肯定的回答，他瞪大眼睛有些神经质地抱着枕头使劲往床角缩。
　　不可以这样，不能这样。但我们不是亲兄弟吗？我为了他杀人没什么不对……
　　不是，不是！就算我们是兄弟，我也不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可他是我的宝贝，我不能让他受伤。他是我的，我不能让别人伤害他……
　　顾年在房间里面跟自己撕扯挣扎，不知过了多久，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像是死死压抑着的哭声又怎么都忍受不住，顾年虽然娇气任性，可杀人犯法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惧怕自己心里的回答，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顾北起床，发现顾年正坐在自己身边看书，与其说看书不如说发呆，顾年眼神空洞无神，盯着手指一动不动，顾北想着他的娇气哥哥估计是被自己昨天的彪悍行为吓得现在还没缓过来，他拖着快散架的身体费劲地坐起来，顾年听到动静赶忙看向他：“你怎么样了？要吃东西吗？”
　　顾北点点头，看着自己这一身伤无奈地叹气：“也不知道一周能不能好，鼻青脸肿的开学实在太难看了。”
　　顾年给他倒了杯水要用勺子喂他，顾北咧嘴一笑，拿过杯子仰头喝了几口：“不用，没那么疼，你呢，昨天怕不怕？是不是一夜没睡？眼圈都青了。”
　　顾年摇了摇头：“王阿姨来过了，我让她帮忙瞒着爸妈。”
　　顾北无所谓得表示：“没事，顶多骂我一顿，对了我问问王杨那事儿解决了没，别招惹到你身上。”
　　顾年忍着没掉眼泪，他点了点头：“你问吧，我去给你热早饭。”
　　顾北觉得顾年今天很不对劲，不过也没多想，昨天的事情估计让他受了大惊，今天还是陪他睡好了，想着拿起分机拨给王杨，王杨那边蔫头巴脑的没什么精神，顾北不厚道地笑了出来：“怎么，被你爸收拾了？”
　　王杨叹气：“可他妈别提了，我要不是独生子，以后要继承我老子的家业，估计一脚就被他送上西天了。”
　　顾北嘴角疼的厉害，还身残志坚地哈哈笑，王杨听着来气：“可别他妈的笑了，这事儿我惹的我自己担着，可是我求求你，你以后可别带顾年了，他牛逼，我服气，我以前跟他叫板是我不自量力，让咱们年年哥大人不记小人过，抽空我给他提鞋去。”
　　“操，你这点出息吧。”
　　“真他妈的生猛，拿着刀就往里面扎啊，根本不给点预告，我见识少，年年哥可算是给我上课了，我以后得改变态度，给咱哥瞻前马后了。”
　　“你快拉到，以后别跟他提这事儿，他吓得不轻。”
　　“卧槽，他跟扎西瓜一样扎个大活人，他还吓着了？他可真是个大小姐！”
　　“行了别废话了，这事儿你爸解决了吗？”
　　“当然解决了，那混混也是可怜，他本来是想着不依不饶呢，结果他爹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那行吧，没事开学见。”挂了电话，顾年刚好推门进来，他把粥放在顾北手里，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顾年抿着嘴有些走神，过了几秒才问：“还吃吗？”
　　顾北实在觉得他哥不对劲儿，他摇头道：“不吃了，我下楼把昨天的游戏打通关。”随后伸手要顾年扶自己一下，可是手伸出去一分钟顾年还是愣愣地看着自己没有动，顾北突然知道他那里不对劲儿了，他伸手把顾年拉到身边，揉揉他的头发：“是不是害怕了？以后我保证不挨打了行不行？”
　　顾年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他把头埋在弟弟的肩膀上，哭得一颤一颤：“你是不是特别疼啊，我都不敢碰你了……”
　　顾北拍着他的背，笑出声：“你当我像你那么怕疼啊，昨天有点疼，今天已经没事了，我保证以后不会挨打了，别担心了。”
　　晚上顾北硬拉着顾年一起睡，顾年静静地躺在一旁握着他的手，怎么都不舍得松开，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了，顾北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变，疼他宠他，明明自己受了伤，依旧反过来安慰自己。
　　可他却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他静静地看着熟睡的顾北，一只手不自觉得从黑暗中摸索到他的脸上，接着是眼睛，鼻子，嘴唇，手指在那两片柔软的位置停顿许久，细细摩挲，像是突然被什么牵引着，让他不由自主的，轻轻吻了上去。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顾年已经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他飞快得跑下楼，拿起电话拨给了自己的父亲：“爸爸，我要上寄宿中学，不要等,我开学就要去！”
　　开学的前两天，顾北在客厅看到了几件打包好的行李，寄宿学校已经办好了手续，顾家父母事业正在关键时期，只能让司机过来接顾年去学校，顾北端着一杯牛奶不解地：“你这是要去哪里？”
　　顾年垂着眼睛，提起行李回答：“寄宿中学。”
　　顾北怔住一会儿，把牛奶放在餐桌上，犹豫力气过大，牛奶从杯子里面溅出来了一点：“什么时候决定的？”
　　顾年的表情说不出得难过，他眼睛里面闪着细碎水光，可是始终没有结成眼泪，他声音有些艰涩地说：“哥哥……也需要自己的空间呀。”
　　顾年上十一中最高兴的莫过于顾北的朋友，王杨觉得没有顾年时间，空气里面都透着自由的味道，刘禹飞虽然没说过什么，可是现在面对顾北的态度明显要亲近很多，按理说他们跟顾年都是同岁，相比较顾北来讲应该更加合得来，但是顾年对弟弟的占有欲太过强烈了，这让刘禹飞觉得很不正常，不过现在好了，顾年跑去上寄宿中学了，哥儿几个终于能没有任何顾忌的勾肩搭背了。
　　学校后门的胡同是个王不见王的约架场，开学前的一战也算让他们几个成了名，王杨一副校园霸王的拽样站在胡同口的石头上，手里还夹着根没点燃的烟，他琢磨着是时候应该学学抽烟给自己的气焰助助威，可是顾北刘禹飞似乎不是很赞同，刘禹飞还说了他两句：“现在学抽烟太早了，等成年吧。”
　　顾北干脆就不搭理他，王杨觉得没劲，跟坐在一边摧残小草的顾北搭话：“我觉得你这段时间挺不在状态。”
　　顾北没看他，点了点头，王杨跳下石头蹲在顾北对面：“我说你是不是贱的慌啊？你哥走了你不是自由很多了？”
　　“自由？”
　　“是啊，你哥在你身边的时候，去哪里他都跟着，跟监视你一样啊，你不别扭啊。”
　　顾北思考了一会儿，理所当然地说：“他不在我身边，我才觉得别扭。”
　　“……操。”
　　刘禹飞推了推眼镜看着顾北有些疑惑。
　　入学两周之后，顾年翘课了，他没有离开过顾北这么久，他在陌生的环境里，夜深人静的黑夜里不停的想着自己的弟弟，想着怎么样才能回到他的身边，他希望顾北来看看他，或者他去看看顾北，哪怕一眼，可是顾北从来没有来过，他明明知道时间刚过了两周，还不到学校的公休日，顾北不来看自己非常的正常，可他还是觉得生气，他根本不能阻止自己的这种心理，明明是自己要求走的，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离开，现在却一分一秒都忍受不了，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控制不住，他想顾北想的要发疯，从枕头下面拿出关机很久的手机，他觉得今天如果不跟顾北说两句话，他可能现在就会跑回家。
　　手机刚刚开机就弹出几条短信，顾年欣喜地点开，全部都是顾北发来的消息“到学校了吗？”
　　“怎么不回信息？”
　　“宿舍住得习惯吗？”
　　“学校不让用手机吗？”
　　“回来提前打电话我去接你。”
　　顾年想都没有想的回了过去：“我好想你啊。”
　　对方好像一直都玩着手机，所以信息几秒之内就回了过来：“那就回来。”
　　顾年趴在床上难受地打字：“学校不放假。”
　　“自讨苦吃吧。”
　　顾年不禁有点委屈“我也想独立。”
　　“现在独立还太早吧。”
　　“也不能一直让你照顾我。”
　　“你还知道啊，不知道以为我是你哥哥。”
　　顾年嘴角终于勾出了一点笑意，他能想到屏幕对面顾北无奈又宠溺的表情，那个表情，他太喜欢了他离不开，他突然想回去偷的看上一眼，可他又开始犹豫，自己既然选择了去来上寄宿中学就是想要拯救这颗有些扭曲变态的心，可是他还太小了，就像知道爱吃的糖果放在什么地方却不能去拿，那太考验他的自制力了，他有心自救，却大多还是遵循本意。
　　翘了半天的课，打车到了顾北的学校门口，他安静地靠在大门侧面等着顾北下课，顾年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见到了顾北，自己还能不能走开，会不会开心地扑上去。下课铃声响过之后，学生陆陆续续得往外走，直到十几分钟后，顾北和王杨几个人才慢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顾年躲在一边偷偷看着，他想知道顾北有没有因为跟自己分开两周，也像自己一样整天魂不守舍，有没有像自己一样的想他，但顾北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他心里难过，有觉得生气。
　　王杨扯着书包边走边打哈欠：“顾北，今天我和刘禹飞还去你家住吧，昨天的游戏没打通关。”
　　顾北点头算是回应，王杨单手勾着顾北肩膀看他手里的游戏：“你打到多少关了？。”
　　顾北有些得意地说：“快通关了。”
　　“厉害啊！”看他嘴角挂着笑，问道：“你今天心情很好？”
　　顾北点头：“昨天顾年回短信了，看来还不错。”
　　“操，你哥是你祖宗吗？他不给你回短信你就拉着脸，给你回短信你就高兴得跟朵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