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添的概念里,会这么打扮的人,都不正经。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从初三到高三,他除了正常生长所带来的变化外,改变的只有眼镜片的厚度。
从高三到大三,他却像是完成了一次彻底变异。
印象中普普通通的外表,经过这些简单却精心的修饰,连他自己都不由得眼前一亮。
难怪方才一路上有那么多人有意无意地向他投来视线。
他看着镜子里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状况外地想着,这副模样,倒挺像是能游走在三个男人之间的情场高手。
只可惜,漂漂亮亮的脸蛋,却配着有些呆呆傻傻的表情。
景添还是无法放弃穿越这个可能性。
或许,他不是穿越者,是他的身体被穿越了。
有一个与他性格截然不同的陌生人在这三年间占据了他的身体,把他改造得面目全非,还乱搞男男关系。
真是造孽。
他不敢把这样的猜测告诉杨悦,怕被取笑。
检查费用是杨悦结的。
景添的手机不见了,该是摔倒时落在了一旁。
当他慌慌张张告诉杨悦自己的钱包也不翼而飞,被告知现在到处都能扫码支付,很少会有人携带钱包了。
景添为此有些不自在。
他高中住校,学校里只有周末才允许使用手机。
大多数同学阳奉阴违,他却始终老老实实遵守。
手机用得少,学校里的超市也不接受学生扫码支付,他便更习惯用现金。
对他而言,那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的、理所当然的生活。
变化过于突然,令他无所适从。
“我回去就把钱还你。”
景添在离开医院时向杨悦强调。
“不急的,”杨悦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主动安抚,“这些都是小事,很快你就会习惯起来的。”
景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谢谢。”
“客气什么,”杨悦笑嘻嘻凑过来,伸手搂他的肩膀,“我们俩谁和谁呀。”
景添不习惯太过亲昵的肢体接触,顿时紧张,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
杨悦很快便发现了,悻悻地收回了手,又在他背后拍了一下:“你干嘛呀,搞得我都尴尬了。”
“……对不起。”
景添道歉。
杨悦哭笑不得:“不是在怪你!”
他喊完,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慨起来:“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畏畏缩缩的,也不爱说话。
现在看看,还挺怀念。”
景添看着他,试探性地问道:“我们的关系很好吧?”
杨悦耸了耸肩,装模作样地说道:“还行。”
景添不敢自作多情,不再追问。
可他心里却依旧有小小的喜悦。
或许对杨悦来说,这样的关系只是“还行”,对他而言,却是过去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
他过于内向,毫无个性,无趣至极,没有人愿意与他保持友谊,自然也不曾被如此关心照顾。
景添在心中默默想着,我好像有朋友了。
杨悦对他的关心自然真诚,与学长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
听过郑寻千那翻爆炸性发言后,学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向景添的表情整个变了,显然是无法接受。
可能是为了缓解情绪,接到了导师打来的电话后,他很快就离开了。
不过走前依旧表现得对景添颇为关心,叮嘱他有事随时联系,还说晚些会再来找他。
可景添看得出来,他当时的笑容极为勉强。
杨悦就不一样了。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饶有兴致,跃跃欲试想要打探。
可惜,郑寻千完全不配合,景添啥也不记得。
杨悦这副八卦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听说恋人出轨时该有的。
之前在医务室那番话,更像是为了与学长抬杠。
景添正认真分析,杨悦又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兴冲冲说道:“回去以后,你给郑寻千打个电话吧?”
“啊?”
“跟他交代一下情况呀,”杨悦说,“然后顺便问问……你们俩到底咋回事儿。
你不好奇吗?”
景添心想,是你自己想知道吧?
郑寻千没有一起来医院。
“你希望我一起去吗?”他在杨悦叫车时这样问景添。
景添很紧张,答不上来,愣着不出声。
“我好像会让你很不自在,”他又问,“你怕我?”
承认这一点会显得很没礼貌,景添在迟疑过后摇了摇头。
郑寻千闻言有些突兀地抬起手来。
当他的指尖即将接触到自己的面部皮肤,景添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
“你在怕我。”
郑寻千说得很笃定。
于是景添连摇头都不敢了。
但他心里是有异议的。
他想,他心里的这种“怕”与恐惧截然不同,更类似于慌张不安。
想到他们之间可能发生过的事,他便止不住得害臊。
郑寻千的手不再向前,却也没有放下。
他用指尖碰触景添的刘海,轻柔地在食指第一个关节缠绕一圈,又很快放开。
“……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
他轻声说。
景添的面孔很快便烧了起来,而始作俑者依旧显得很平静,仿佛自己方才只是进行了最公正的客观描述,绝无任何暧昧含义。
“不过……这家伙居然就这么走了,”杨锐说着摸了摸下巴,“昨天才春宵一度,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陪在你身边吗?”
景添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身上某个部位的不适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虽已减轻,却依旧能不断提醒他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对他造成的冲击不亚于镜子里那个陌生的时尚青年。
理论上,郑寻千该表现得对他更关心一点吧?
“你说是不是?”杨悦追问。
“不来也好吧。
他的模样……有点严肃,”景添想了想,对杨悦说了心里话,“我看到他就紧张。”
“他就是那副死样子,”杨悦若有所思,“我想起来了。
你之前有一阵,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针对他,整天在背后骂他,好像看他很不顺眼。”
景添瞪大了眼睛,又眨了眨:“啊?”
“是不是那时候就有情况了呀,”杨悦恍然大悟,“我居然没看出端倪!”
“……我骂他什么了?”
“假正经,装逼,自以为是,整天摆一副臭脸想给谁看,除了会念书还会个屁,无聊透顶,白痴,肯定是个处男……”
眼看杨悦掰着手指说个没完,景添赶紧红着脸打断:“可以了可以了……”
这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穿越者,真是好嚣张的一个人啊!
这些形容,怎么想都无法套到郑寻千头上,其中有些倒像是在描述他自己。
“唉,”杨悦叹了口气,大声感慨,“托你的福,他现在肯定不是处男了。”
两人此时已经走进校园,这一嗓子,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视线。
景添的外形打扮本就惹眼,顿时成了方圆十米内最闪耀的焦点。
这对习惯了默默无闻的人而言实在太过刺激,他慌慌张张把头低下,紧张得加快脚步猛往前冲,试图逃离。
可走到哪儿,都会有人看他。
A大是一所工科大学,男女比例极不平衡,女生很少,绝大多数男生又对外表毫无追求。
景添走在校园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呀,”杨悦跟在后头,“才刚摔过,悠着点儿吧。”
“附近哪里有理发店?”景添低着头边走边问。
他想赶紧把头发染回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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