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87)
他径直过去,拽着胳膊把人拉起来,这时桌上的人说话了:“哎哎哎你谁呀,没看见这儿喝酒呢吗!”
匡正瞧都没瞧他,托着宝绽的背,把人揽到怀里:“我弟弟,我带他回家。”
“弟弟?”另一个说,“这儿没弟弟,只有演员!”
“对,凯哥签了合同,”他们指着其中一个人,“半年的预付款,一百二十万,你弟弟今天就是喝死在这儿,也不能走!”
匡正笑了,他看过合同,一百二十万,违约方支付三倍的赔偿:“三百六十万我给你,合同我直接撕了。”
“哎你小子!”那伙人拍着桌子起来,场面乱了。
匡正冲门外使眼色,让时阔亭赶紧把应笑侬弄出去,然后箍住宝绽的腰,正要把人往外带,桌上又一个人开口了:“匡总。”
匡正惊诧回头,见烟雾缭绕中有一张熟悉的脸,坐在窗边的角落,穿一件深灰色高领衫,和他年纪相仿,是正彩电子的张荣。
“我对私银有一点兴趣,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公司来聊聊?”
这是上次电话里,张荣对他说的,匡正随后查了冯宽那个名单,这家伙至少有一两个亿的可投资资金,是万融臻汇目前最大的潜在客户。
“张总,”他压下火气,“这么巧,您也对传统艺术感兴趣?”
“跟朋友过来看看,”张荣向前倾身,往桌上的小碟里弹了弹烟灰,遗憾地说,“还没了解透。”
言下之意,是匡正领人领早了。
匡正没马上说话,这时宝绽在他怀里哼了哼,很难受似的,无意识抱住他的后背,额头蹭着他的下巴。
匡正怕他乱动,大手握住他的后脑勺,洒脱一笑:“那改天,我专门办一场艺术沙龙,请张总莅临。”
张荣动了动嘴角,皮笑肉不笑,起身向他走来:“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儿,匡总,你是不是该给未来客户个面子?”
未来客户,匡正挑眉。
张荣也挑起眉,两人在咫尺间对视,或者说较量,用钱,和一个男人的前途,来挑战情感,看看利益和良心,究竟孰轻孰重。
“抱歉,”匡正直率地拒绝,“我不喜欢我弟弟喝酒。”
张荣的脸色陡变,把没抽完的烟扔到脚下,狠狠碾灭:“匡正,怎么着,给我老婆擦鞋能忍,让你弟弟喝两杯酒,就不能忍了?”
“对,”匡正保持着笑容,“我可以脏,我弟弟不行。”
张荣矮他一截,但盛气凌人,拿指头戳着他的胸口,“你们做私银的是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我是看你那天够孙子,才想用你,你就不怕我……”
“张总,”匡正打断他的威胁,“要来就来,说这些没意思。”
张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匡正从不在已经得罪了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搂着宝绽的肩膀,稍点个头,决然走出房间。
架着人,他直接下楼,开车离开市中心,至于应笑侬怎么样,时阔亭如何善后,他都无暇顾及。刚才他看了地上的酒瓶,全是红的,红酒后劲儿大,他点一脚刹车,揉了揉宝绽的额发,这小子今晚有罪受了。
回到家,他把人背上二楼,放到自己床上,边解领带边看着那张巴掌脸:“宝儿?”
宝绽没反应。
他脱下西装往沙发上扔:“傻小子!”
“嗯……”背后却传来微微的一声。
匡正笑了,拿他没办法,一条腿跪在床上,俯身给他脱衣服。酒精的关系,衬衫下的皮肤泛起一层酡红,浸着汗,像是桃子之类的水果,在灯光下有细腻的光泽。
匡正的手慢下来,目光也变得不那么单纯,像是停久了秒针突然拨动,又像是初春的大地终于有了回温,说不清的模糊暧昧让人心悸。
“哥……”宝绽迷迷糊糊叫他,难受地在床上蹭,“哥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在这儿,”匡正连忙抱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怀里揽,眼前是他纤细的锁骨和瘦削的脖颈,“睡吧,哥在这儿。”
匡正心里有些灼热的东西,上次宝绽喝醉了,喊的是师哥、师娘,这次喊的是“哥”,一声“哥”,让他的心都化了。
匡正不会照顾人,也不知道怎么让宝绽舒服,全凭着本能,侧身躺在他身边,像他捋自己那样,徐徐地捋他的背。
这时手机煞风景地响起来,他不想接,但一看是冯宽,他猜是张荣去告状了,跟他要个交代,于是不情不愿点下绿键:“喂……”
“你小子!”冯宽很激动,“我他妈服了你了!”
匡正疲惫地捏着眼角:“这事儿其实……”
“杜茂茂那种女人你都能收服!神了老弟!”
匡正愣了愣,没说话。
“我到他们家这么长时间,”冯宽愤愤的,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意,“她第一次当着我老丈人的面儿说我有眼光!”
呃……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哥们儿,”匡正不想听他说废话,“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冯宽一点没听出他的暗示:“你知道杜茂茂说什么?她说我有你这样的朋友,肯定也有过人之处!听见没有,过人之处!”
匡正无语,万融的人都看着冯宽娶了董事的女儿如何风光,谁也看不到他背后这些忍辱负重,刚刚这些话,他也不可能和第二个人说,但看着怀里难受的宝绽,匡正实在不愿意跟他浪费时间:“哥们儿,挺晚了……”
“晚什么,还不到九……”冯宽住了嘴,反应过来什么,“哦!哦哦,抱歉,老弟,耽误你事儿了!”
第71章
接下来的两天,为了那纸经济约到底是撕还是不撕,匡正和宝绽闹了不痛快。
“我钱都准备好了,”匡正说,“把你和应笑侬喝成那样,活该把合同甩他们脸上!”
“你甩的是合同吗,”宝绽说,“是钱!”
他签了个字,害他哥损失三百六十万,没这个道理:“我不同意。”
“你有什么不同意的,”匡正不能理解,“我出钱把你买出来,你有什么……”
“凭什么你出钱!”宝绽抬眼瞪着他,“凭什么我的事,你替我大包大揽?”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匡正理所当然,“我们是……”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是兄弟?不是亲的,是朋友?谁会给朋友花三百多万,他们只是一栋楼里的邻居,是关系稍好一些的哥们儿。
“那些酒我可以喝,”宝绽认真想过,“只是几杯酒,一个月给剧团收入二十万,我不亏。”
“宝绽,”匡正看他是让这个世道逼急了,迷了眼,“你是唱戏的,不是陪酒的!”
这话很重,打在宝绽心坎上,“戏,得唱,”他颤着声,“酒,也得喝。”
“你是不是傻!”匡正怒不可遏,“那帮人是拿你们当玩意儿当消遣!”
“我知道,”宝绽深吸一口气,“唱戏的就是这命,台上给人解闷儿,台下给人消遣,哥,你瞧不起我吗?”
匡正怎么会瞧不起他,他是不知道怎么护着他好了:“你上主卧来睡,我一个月给你二十万。”
宝绽笑了,以为他说气话:“哥,这事儿你别管了,字是我签的,我奉陪到底。”
“你奉陪,”匡正将他的军儿,“是整个如意洲在跟你一起奉陪,应笑侬什么出身,为了你,去跟那帮孙子喝酒,你对得起他吗?”
宝绽抿住嘴唇,半晌,“挺一年半,”他轻声说,“一年半以后我就有三百六十万了,到时候我去跟小牛解约。”
还是钱的事儿,匡正叹一口气:“我先给你拿三百六十万,等你有了再还我,占你哥一回便宜就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