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不尽(83)
“那你收了,就是原谅我了。”
我的大脑还能理解他的话语,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臣服于松软的床铺,响应周公的召唤。
“……老师?”
“北芥?”
长久没有得到我的答复,他试着叫我的名字,见还不管用,懊恼地“啧”了声。
我勉强抽回已经递给周公的手,努力试着清醒,还在迷糊中,就听他长长叹了口气。
“以前我总认为,恋爱不应该冲着一辈子,恋爱就应该冲着开心。开心了在一起,不开心了就分开,所以分手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声音很轻,是一种想说给我听,又不想吵醒我的音量。
“这世界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我绝不会沉溺于一段不合适的感情,也不会对抛下我的人再有留恋。和你在一起的确很放松,很开心,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时间久了我总会忘掉你。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我太自以为是了……”他一连说了好几遍,听着对这句话尤为刻骨铭心,“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这时其实已经清醒,但硬憋着没出声,想要听他接下去怎么讲。
“北芥,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别人?我比他们都年轻,比他们都好看,还没有不良嗜好。你要喜欢,也应该喜欢我啊。”说到最后,他语气带上点忿忿不平,似乎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去喜欢“肖代表”。
我忍得辛苦,差点没笑出声。
他又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音色变得十分温柔。
“晚安,我的宝石。”
握着手机的力道一下加重,我的心也像是被这股力量攥紧了,不疼不痒,只是扯着胸腔,叫人心慌意乱。
怕心跳声太大,被对方察觉,我紧紧揪扯着胸口的衣服,直到他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忘了呼吸。
大口吸气,再徐徐吐出,来回数遍平复心跳后,又觉得热,下床想要冲一把冷水脸。
镜子里如实映照出我此时的模样——双颊乃至鼻尖染上微红,眼瞳蒙上层水光,加上蹙眉的表情,说一句“泫然欲泣”也不为过。
到底是老毛病犯了,一激动就眼红,还是因为憋气憋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我自己也分不清了。
只是觉得热,热的困意全消,想起来走动走动,想拉开窗户,对着外面大声呼喊,甚至,想要将家里的每张唱片都拿出来擦拭一遍。
这股热仿佛化成了某种神奇的“动力”,驱使我精力旺盛,难以入睡,非得做点什么耗尽它,我才能得到平静。
于是我起来打开电脑,借着这股“力”,一气呵成,写完了自己的《东方心灵哲学:传统与变革》,并将它投递给了一家CSSCI的核心期刊。
电脑屏幕出现邮件顺利发出的画面后,我活动了下酸痛的肩颈,再看窗外,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上午倒也还行,不算太困,可能“动力”没耗完,可等中午就不行了,疲惫感扑面而来。幸好下午只有一节课,上完我也不敢开车回去,倒头便睡在了办公室沙发上,一觉睡到六点,还是被肖代表的信息吵醒的。
他叮叮咚咚一通发,大致意思不外乎两点。
一,他很感谢我对他工作的配合;二,他要调职了,以后这个号会给到他的同事——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士。
我坐在沙发上,对着他的信息笑了足足两分钟。笑完了抹抹眼角溢出的泪花,起身前往停车场。
当我的车驶出校门,拐弯时,差点与一辆眼熟的蓝白重机撞上。
我和对方都有些意外,一时谁也没走。
对方往上一拨头盔目镜,露出双带着痞气的双眼。我也降下车窗,与他四目相对。
“周言毅?”我认出他来。
“抱歉啊北教授,刚刚开得有点快。”他干脆脱掉头盔,不好意思地冲我直笑。
我打量着他座下的蓝白重机,问:“商牧枭卖你多少钱?”
他一愣,拍了拍重机的头部,道:“原价一百万,本来可以卖到七十万,但他说急着用钱,如果我能马上给他转账,就五十万卖我。”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以商牧枭对这辆车的喜爱程度,就算是我坐不了,他放着当大型摆件也不至于卖了。现在听周言毅这样一说,就更确定了我心中的想法。
他急着用钱,所以不得已才会卖了自己的爱车。而那段时间,他也的确买了个特别贵的东西——我的外骨骼。
到了卖车的地步,他也可以说是……倾其所有了。就这样,他竟然宁可让肖代表“调职”也不跟我说。干什么,怕我觉得他挟恩图报吗?
“你们没事吧?”周言毅见我一直不说话,斟酌着开口,“这学期他突然就和尹诺闹崩了,谁也不说为了什么,但我猜……应该是和你有关。”
这里是校门口,虽然是晚上,但也不便多说。我用最简练的语句,含括了我和商牧枭目前的状况。
“我们分手了。”
“啊……”
“但今天应该会复合。”
“啊?”周言毅抱着头盔,呆呆看着我,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
我没跟他多解释,说了声“再见”便升起车窗离去。
驱车回到小区,我没有如往常一般坐电梯回家,而是进了对面那栋楼,上到11层,1102。
电梯一路上行,我给“肖代表”发去信息。
【开门。】
第63章 那你不要哭
这要是在电影场景中,电梯门一开,我就该与商牧枭来个深情对视了。
然而现实是,他并没有开门,也没有回我信息。不知道是人傻了,还是根本没看手机。
为此,我只好直接点开了他的语音通话。
透过大门,隐隐能听到里头传出的手机铃声,还有与之一同响起的狗叫。在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后,手机才被匆匆接起。
耳边尽是喘息声,商牧枭谨慎地没有先开口。
我立在门前,叹了口气,按响了门铃。
“肖代表,不给我开门吗?”
随着“叮咚叮咚”的门铃声,蛋黄叫得更欢快了。门里与手机里同时传出物体被碰撞倒地的闷响,接着是商牧枭慌乱的咒骂声。
“当心些。”我叮嘱他。
下一秒,房门猛地被拉开,商牧枭形容狼狈地出现在我面前。似乎是刚洗好澡,头发都没吹干便来接我的电话,身上睡衣扣子系错了,拖鞋还掉了一只。
“你……你怎么来了?”我就在他面前,他却仍然举着手机不放,可见受到的惊吓有多大。
跨进室内,一眼看到客厅地毯上来回打转的蛋黄。别的狗还得给它围个栏栓个绳,它倒好,一块地毯就限制了活动范围。
“来看看你。”收起手机,我扫了圈脚下,没发现拖鞋,“有鞋套或者拖鞋吗?”
他愣了片刻,让出一条道来:“没有。不用脱鞋,我……我没怎么拖过地,直接进来就好。”
他不知道用的什么沐浴露,经过他身边时,浓郁的果香扑面而来,加上他微微散发着湿热的肌肤,闻起来就像某种酸甜可口的热带水果。
室内大体是出租屋该有的样子——堆满衣服的沙发,迟迟未整理的纸箱,以及铺满各类你能想到和不能想到东西的茶几。
所幸屋里虽乱,但并不脏,没什么存了几天的外卖、泡面盒。
遥想当年杨海阳刚离婚那阵,可谓一蹶不振,孩子让他妈带着,自己整天躺在家里虚度光阴。我去找他,刚一进门,要不是站不起来,都能被屋里的味儿熏个趔趄。
那日我陪着杨海阳喝了有十几瓶啤酒,喝得他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吐完又抱着我的轮椅,哭着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结婚。
最后他哭累倒床上睡着了,还是我帮他清理的房间。那成堆的垃圾里都有什么,我这么多年都不愿回忆第二遍。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商牧枭显得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几个字愣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