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月光(39)
季崇舟坐下后,还在手机里敲敲打打。
每部电影拍摄告一段落他都会写点儿感受总结之类,这还是最早周嘉曜给他布置的任务,他写完一整段,要给周嘉曜看时,才发现周嘉曜不在他身边。
周嘉曜在隔壁客座上,正低着头和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长辈说话。
季崇舟没认出来,但坐他前面的宁优认出来了。她趴在椅背上,朝季崇舟招了招手,低声说:“是喻轻纨导演,《骄阳》就是他导的。”
旁座,喻轻纨哼了一声:“四月你还去了金蝴蝶的颁奖现场吧,都不过来跟我打声招呼。”
周嘉曜诚恳道:“实在抱歉,喻叔,我那个时候真的没有准备好。”
喻轻纨道:“瞒得倒真严实,你说你,瞒外人也就罢了,一贤,晚晚,都跟你是好朋友,你二话不说断了联系,一断就是十年,我们都是前两天在网上看到才知道,不说别人,晚晚就很伤心,前两天打电话跟我哭了一宿,想来找你又不敢。”
周嘉曜笑了笑:“她这么当红的女演员,您怎么把她说得还跟小孩似的。”
这边两人在聊着,那边宁优竖着耳朵,又兴奋又激动:“晚晚!应该说的是封晚晚,当年和周哥一起拍的《骄阳》,后来在喻轻纨导演,周哥主演的《旧梦》里也客串过。你知道封晚晚吧?超级无敌漂亮,演技灵得发光,我超喜欢她!她的每一部电影我都看过,就是这几年的电影质量都一般般,但看演技和美貌就值回票价了!”
季崇舟奇怪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边又说了两句什么。
“啊啊啊屈晓琳也在青岛,”宁优额头撞在椅背上,眼睛发光,“季老师,等到了青岛,能不能麻烦周老师给我引见一下,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屈晓琳呜呜呜,屈老师虽然长相不是那种很漂亮的但是演技天下第一!我永远爱屈晓琳姐姐!”
季崇舟:“……”
他试探道:“演艺圈有你不喜欢的演员吗?”
宁优疯狂搓脸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抬头:“你没发现我无视了他们提到的赵一贤吗?”
她等着季崇舟问为什么,但季崇舟没问,只松了口气:“还好。”
宁优:?
季崇舟不问,她自己说:“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赵一贤吗?”
宁优声音压得很低很轻,仍然保持着冷漠的神情:“因为赵一贤这两年不仅变老变丑还接了很多恰饭烂片。”
季崇舟顿了顿,冲她笑了一下。
笑起来的季崇舟和神情冷淡的季崇舟几乎是两个人,前者眉眼弯弯,有股嫩芽初生的天真稚气,后者则是出现在无数照片视频中的遥不可及的天边明星。
宁优呆了呆,颇感受宠若惊。长期相处下来,她当然知道季崇舟不是那种面瘫形象,但他的温存笑意基本只展现给周嘉曜好,宁优没想到还能在戏外得到他一个笑,登时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是不是算得上和他交上朋友了?
就听季崇舟说:“我以后可能也会接那种,恰饭烂片。”
他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念这个“恰饭烂片”四个字,尤其“恰”字字正腔圆,透出十分可爱。
宁优傻眼:“啊?”
季崇舟说:“不过是之后的计划了。”
他把宁优的胃口吊起来,却不继续说了,低下头继续写“演后感”。
“不、不不要吧,季老师,”宁优傻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为什么啊?你这么好的……不是,周老师这么好的选片眼光,你出道到现在每一部电影的口碑票房都很好啊,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
季崇舟仍然抿着一个笑:“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大概会知道吧。”
宁优:这,限定的不确定词也太多了吧?
宁优还想再挽回一下,她已经没心思听周嘉曜和喻轻纨的对话了,失魂落魄地近乎失恋,不断地嘟囔:“为什么啊,别啊,季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和你演的电影和你塑造的角色,我真的超级喜欢你的每一部电影和每一个角色,你是我最喜欢的演员啊现在也是,你知道有一个最喜欢的多么不容易吗,封晚晚屈晓琳都是有烂片的周嘉曜也有啊啊啊思春期就很烂,你是全村最后的希望……”
周嘉曜回来了。
宁优猛地闭嘴,讷讷转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埋首装鸵鸟。
广播提醒飞机要起飞了,周嘉曜探身帮季崇舟系好安全扣,问:“刚和宁优聊什么呢?”
季崇舟抬头说:“聊她喜欢的演员……她喜欢的好多哦。我本来还以为她只喜欢我和你呢。”
周嘉曜笑了一声:“不满意?”
季崇舟摇摇头:“只是好像没见过,喜欢这么多,还每见到一个都像最喜欢那个一样那么热情兴奋的。”
他小小声地说,似乎有点羞赧:“其实最开始和她对戏我还挺紧张,怕破坏我在‘粉丝’心目中的形象……”
周嘉曜慢悠悠地说:“所以,人心叵测,社会险恶。”
季崇舟懵懂道:“嗯嗯。”
周嘉曜笑容扩大:“只有我最好。”
他很快地亲了季崇舟一下,说:“我只喜欢舟舟一个。”
第33章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周嘉曜带季崇舟和喻轻纨打了个招呼。
喻轻纨脸上噙着淡淡笑意,很是亲和。
聊了两句平常话后,喻轻纨和季崇舟开玩笑般地说,他现在手上有个很不错的本子在筹备,预计明、后年拍摄,问他想不想来拍。
季崇舟犹豫地看向周嘉曜,周嘉曜替他答了:“当然,有这个机会是崇舟的荣幸。”
喻轻纨却不看周嘉曜,笑意盈盈地和季崇舟:“里面主角是一对兄弟,原先我还发愁,现在见了你和小周,觉得你俩正合适,你要想拍,就把你哥劝动了,你们一起来。”
季崇舟又看看周嘉曜,周嘉曜正要开口,季崇舟就说:“谢谢您的好意,我会考虑的。”
喻轻纨看了两人一眼,淡淡道:“行了,别杵这儿了,我要休息了。”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只眼罩,给自己戴上。
两人坐回原位,也都休息了。
下了飞机,彻底和喻轻纨分开,周嘉曜才想起来似的问季崇舟是想拍还是不想拍,季崇舟反问:“你想拍吗?”
周嘉曜说不。
季崇舟笑嘻嘻地说:“那我也不。”
周嘉曜知道他一向对这个不在乎,于是那些想要介绍喻轻纨多么厉害拿了多少奖调出来的演员在影坛一向是什么地位的话都堵在喉咙口。其实只有他在乎这些而已,季崇舟只在乎他。
到了酒店,收拾好,季崇舟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周嘉曜就堵在门口,神情有些晦暗。
“怎么了?”
周嘉曜看着他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说你想拍,我会答应还是不答应?”
季崇舟犹豫了一下,他慢慢说:“我觉得这个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
周嘉曜指腹顺着季崇舟的耳际抚过下颌,又从下颌抚到他的喉结。男人的喉结小巧而脆弱,随着季崇舟吞咽口水而从他指尖滑过。
“别可怜我,崇舟。”
季崇舟呆呆地看着他,觉得此刻周嘉曜的状态像是陡然间回到了他们未彼此表明心意前,气场沉郁,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然。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他艰涩地问周嘉曜。
“难道不是吗?”
季崇舟注视着周嘉曜:“除了童妮姐那次,每一次有导演问我想不想拍戏,我都会问你啊。这次喻导要邀请我们两个,那当然你不去我就不去。”
“不是这样的,”周嘉曜的手垂下来,“因为你知道我害怕摄像镜头……因为你知道我的答案是不。”
季崇舟突然有点赌气,他说:“我知道你的答案是不,因为那天拍完那个视频,我说是一个好的开始,你说不是。还有,你说让我别可怜你,可怜怎么定义呢?看你难受我心疼是可怜吗?不想要你难受是可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