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偏离(125)
说不清的苦涩重新返了上来,钟时天又感受到了当年的难堪,一秒都不想在这儿呆。
北原云抬头一看,一个瘦削的年轻男人掉头走开,接着赵疏遥快步追了上午,她叫了声“喂影秀,你去哪?”
“你先回去。”赵疏遥头也不回地说。
“什么啊……”北原云嘟囔了一声,也没纠缠,往电梯走去。
钟时天很快又被抓住,这次他甩不开了,赵疏遥几乎把他拉进怀里。
“放开!”钟时天低吼。
“你变凶了。”赵疏遥小声说。
“放、开。”钟时天咬牙道。
赵疏遥不愿意激怒他,只好松开了手,“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去哪。”
“关你什么事。”钟时天冷冷放下这句话,就不再给他发问的机会,走出酒店。
他坐上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学校。
在车上他终于放松下来,泄气般靠着椅背。
太多信息量了,他要慢慢梳理。
首先,赵疏遥回来了。
其次,昨晚的那个人应该是他。
第三,钟时年知道赵疏遥回来,却没告诉他。
想至此,钟时天有种被背叛的愤怒,他拿出手机给钟时年打电话。
这次总算通了。
“喂?”
“钟时年!”钟时天怒火滔天的直呼其名,“你怎么能这样?!”
刚吃完晚饭,还在办公司里写文书的钟时年不解又无辜,“我怎么了?”
“那个人!”钟时天固执不想说赵疏遥的名字,“他回来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疏遥啊,昨天他去接你了,惊喜吗?”
“惊喜个屁啊!”钟时天感觉屁股很不舒服,“你不是说会来接我的吗?干嘛让别人来?”
“疏遥正好在旁边,他说他去就行,那就让他去呗。”钟时年轻描淡写,“怎么,昨晚你们闹不愉快了?”
钟时天话都说不出来,这可真是他的亲哥,亲手把他卖了的哥!
钟时年又说:“人家疏遥隔那么多年回来了,你多和他聊聊,以前你们关系很好不是么?”
“那是以前了。”钟时天说,“我现在,烦他,嗯,就是这样。”
“都奔三的人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奔三?!”钟时天瞪大眼,“你知道今天还有人说我像十五吗?”
“啧啧,把你厉害得。”
钟时天又是叹息,“你是把我坑惨了,心累,我挂了。”
回到宿舍,钟时天疲惫地躺在床上。
他住的是双人寝,室友林然是本地人,一个月有四分之三的时间是回家住,所以现在只剩钟时天一个人,他可以尽情发泄。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翻滚大叫,又是捶又是踢,烦躁得要命。
和前任重逢的第一天他就被睡了,有比这更狗血的故事吗?!
钟时天现在就是酸苦辣咸交杂在一起,是一种很重口味的心情。
昨晚他醉了八分,还有两分的情醒勉强记录了一些情节,原本还能难为情的回忆一会儿,现在根本不想记得,简直太糟糕了。
妈的!
钟时天开始升腾起破坏东西的欲望。
他必须要镇定,那种情绪被他人掌控的糟糕他已经体会过了,不能再重蹈覆辙。
他决定做点什么转移注意,于是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为下周的代课准备课件。
才刚做完第一张,敲门声突然响起。
林然经常不带钥匙,钟时天不疑有他,去开了门。
“怎么突然……”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门口站的是赵疏遥。
钟时天呆了片刻,才想起来关门,可已经来不及了,赵疏遥强势挤进房间,门在他身后关上。
“你!”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赵疏遥说。
“我无话可谈。”钟时天说,“你出去。”
“对不起。”赵疏遥看着他的眼睛说,“当年的事,我可以解释。”
“用不着。”钟时天嗤笑,“我都快忘了。”
“时天,是我的错,那时候我太弱小了,没有势力,我保护不了你。”赵疏遥低声说,“那些人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为了财产和权势,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我是风口浪尖的南野家少主,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弱点。”
钟时天无动于衷,冷漠地说:“现在告诉我没意义了,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赵疏遥感觉五脏六腑都烧灼了一般的疼,他低下头,是示弱与驯服的姿态,“我一直都在想念你,这七年的每时每刻,包括现在。”
“那你去找七年前的钟时天吧。”钟时天说,“我再说一遍,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昨晚,你还记得吗?”赵疏遥问。
“不记得。”钟时天立刻答道。
“那就是记得。”赵疏遥说,“我们重新开……”
“只不过上了次床而已,说实话,是谁都可以。”钟时天说,“你反倒是我最不希望的人。”
赵疏遥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他。
钟时天心里坠得慌,他不想再面对赵疏遥,偏开头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差不多了吧?你走吧。”
他打算伸出手开门。
却被赵疏遥抓住,带进了怀里。
钟时天以为时间能带走一切,包裹感情。可当他再度被拥进这久违而熟悉的怀抱时,有什么被时间埋没的东西,又悄悄颤抖着要破土而出。
赵疏遥紧紧扣住他的腰和背,脸贴着他的颈侧,就像曾经无数次的拥抱那样。
“时天……”赵疏遥的尾音几不可闻的轻颤,“对不起,对不起,你别这样说……”
钟时天挣扎了起来,“赵疏遥!你放开我!”
他胖的时候不是赵疏遥的对手,现在这身板就更不值一提了,赵疏遥像块铁板一样动摇不得,钟时天甚至没法做出大动作。
“混蛋!”钟时天咬牙切齿,“我讨厌你,不想看到你,不想被你碰!”
他成功用语言狠狠伤害了赵疏遥,赵疏遥最终放开了他,悲伤的看着他。
钟时天把门打开,严厉道:“出去!”
赵疏遥深深望着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在钟时天面前似乎弱小下来,在情感里是臣服的一方。
赵疏遥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他离开时萧瑟低落的背影,让钟时天的胸口钝钝的发疼。
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时天坐回电脑前,他很清晰的知道,离赵疏遥远点儿,是对自己好。
他并不怀疑赵疏遥说的话,那套保护论,他十八岁的时候就猜到了。
又怎样呢?
高三的那段时间,是他活到现在最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他全心爱着赵疏遥,可以为他忍耐,再委屈也无所谓。
赵疏遥有自己的抱负,他要成功,要让生父一家付出代价,钟时天都支持,都理解。
但他的爱情熬不住。
那时他深刻的意识到,或许自己和赵疏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小市民,他的生活不会波澜起伏,而赵疏遥不一样。
不合拍的生活轨迹,总需要有一方妥协。
他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于是,就这样吧。
赵疏遥继续他波澜壮阔的复仇大业,钟时天就安分守己地当好研究生,他们是两根相交过的线,分开后会隔得越来越远,他不想再被拧着再次相交。
钟时天心如明镜,明明白白。
他没有隐瞒,也没有背叛,所以问心无愧。
……可心里为什么总是静不下来?
他编辑着课件,却弄得一团糟,一个字打错了五六遍,烦躁得要砸键盘。
他转头看向门口,一张门板隔开两个空间,莫名让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