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经此一事,就实在让人觉得他并不是什么好立场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不远处护士们吆喝着推出了房内最后一些东西,那些围在周围的病人目送着最后一点005号病人的东西被送走,看着已然空空如也的房间,三三两两便也就都散了。
“014号,你也早些回房吧!”梁医生看着他恍惚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掩去嘴角的笑意,转身离开。
他记得梁医生早先说过:
“这样一看,序号似乎才是比名字更重要的东西。”
原先还有人味儿的房间恢复原来的清冷和空荡,它像是一个白色的密闭箱子,迎接着它的下一位囚徒。
而005号也将夺走它未来拥有者的姓名、尊严和生命。
一个人的独特性和唯一性也将自此失去。
楚蔑胸腔里涌出无限情绪,最终将悉数埋葬在内心中,有时看着这些副本里的人难免生出些许兔死狐悲之感。
若他一生只能困在一个副本里,或者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玩家和那些NPC之间的差别,那么他是否也会像这个005号那样,即便死了也没人关心是怎么死的,更别说去寻他的尸骨,给他一方埋骨安身之地。
NPC对他根本没有人之间的情感羁绊,玩家对他的死也只是当作一个数据消除……那么他的下场不就和沈淮云口中所说的死在蜃镜的玩家一样。
无人关心,无人铭记,无人…埋骨。
作者有话说:
南郊第三疗养院的可恨之处就包括无视了人本身存在的独特性和意义,同样践踏了生命。
其实这里也暗示了咩咩为什么那么在乎自己真名和身份的理由。
第62章 乱葬
我直到此时才知道,疗养院中那些记录着“失踪”的档案指的是什么。
如果这个人最后的档案都不能以“死亡”告终时,那么他死前一定经历了极为可怖的遭遇,以至于连尸体都不能见光。
——楚蔑
围观的人都散尽了。
楚蔑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嗤笑了一下,转身回了房间。
也许是为了顾及他本身已经受了伤,所以下午并没有人拉他去电击室或是第五层。他本该趁着这样的机会出去的,却发现周围都换了一些有点眼熟的男护士——那是在电击室和第五层曾经看到的护士们。
不知是不是楚蔑的错觉,他总感觉那些人似乎总是盯着他,有时他打开门,就能看到一个人影晃过。
这就肯定了他的猜想——他被监视了。
可为什么会突然盯着他呢?
大概是那个中年医生对他仍不放心吧!
被这样监视着,就是他想出去也没法出去。
他只能这样被迫等到了晚上的送餐时间。
不过万幸的是,这回送餐的人不是关秦月,而是沈淮云。
…………
当沈淮云进门时,楚蔑眼睛一亮,却顾及门外有人监视,只能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沈淮云很罕见地低垂着头,作出一副安分守己的样子,利落地饭盒和餐具整理出来,递给了楚蔑。
然后借着身子挡住门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一样东西迅速地塞进他的被褥中,略凉的手指无意划过他的大腿,这份凉意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了过来,激起些许战栗。
楚蔑绷着的脸有一瞬间不稳。
沈淮云或许并不是故意的,但看到楚蔑微红的耳尖,险些坏心眼地破了功,轻咳了一声,掩去嘴角的笑意。
楚蔑瞪着他。
沈淮云目光朝后方撇了撇,示意门外有人看着。
楚蔑白了他一眼,低下头开始吃饭。
…………
楚蔑悄悄拿出沈淮云刚才塞进他被褥里的东西——那是蜃镜配给每一个玩家的手机。
显然沈淮云也意识到了他的窘境,并没有留下来和他讲话,而是悄悄将他的手机塞给了楚蔑。
手机上传来几封简讯。
发件人是关秦月,但那个称呼却只有沈淮云会说。
很明显,是沈淮云拿着关秦月的手机在回复他。
【咩咩,今天中午没来,是护士长叫我们去运尸体。】
尸体?
【中午病人都在吃饭时,护士长让我们把已经封好的尸体装上小推车,然后从一楼西侧的楼梯进入地下一层。】
这就去了地下一层了吗?
楚蔑打出了自己的疑问:“地下一层是太平间吗?”
【不,与其说是地下一层,倒不如说是一条地下通道,这条通道一直通向疗养院的后面。在那之后有一个大斜坡,从大斜坡上去之后就是一块平地。】
【然后护士长让我们挖了几个大坑,把尸体扔进去,将土坑填平。】
“你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旁边一直有人盯着,我们只能先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楚蔑沉思了一会儿,又继续输入自己的下一个问题:
“那个地方你记得路吗?或许可以查出些什么。”
【我早就记下路线了,今晚上就一起行动。】
“好。”
楚蔑想起沈淮云原先负责去问的另一个病人,就问:“那你去问的那个病人有说什么吗?”
【那个病人说的其实和档案上的信息没什么出入。姜缘的家人因为他是同性恋就视他为耻辱,早些时候还偶尔会来看看他,再后来除了往疗养院里交钱,就再没了消息。】
“没有什么家人不来的契机吗?”
【那倒的确有。原先来探望的都是姜缘的母亲和妹妹,后来姜缘父亲来了一次,两人大吵了一架,他父亲甚至还打了他,说不会认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当儿子。】
【这事闹得很大,周边的病人多少都知道这件事。所以自那件事后,姜缘的处境就越发艰难,并且被频繁地送到电击室和第五层去。】
楚蔑想打字的动作一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我听那位病人说,姜缘是个乐观勇敢的人。进入疗养院的人大多都出不来了——有人受不了这些,不是疯得彻底,就是熬不住自杀了;还有些是家里人根本就不想管他们,将他们扔在疗养院中自生自灭。】
【姜缘吃了不少苦,但平时待人仍然是很温柔和气,直到他失踪的前一晚,他还曾陪这个病人聊过天。】
沈淮云估计在那头等着楚蔑的回应,所以几分钟都没有简讯再回复过来。
但楚蔑的手指悬空着,迟迟没有回应。
于是那头又发了一句:【咩咩,你还在吗?】
“在。”
楚蔑按在键盘上的指尖微微泛白,他打出了“姜缘的失踪前就没有任何人关心他吗”这句话,但心中又觉得这话多余。若是有人关心姜缘,他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楚蔑心中情绪不断翻滚,最终将这句话删掉,改成了显得平静无波的“知道了”。
【那我一会儿过来收饭盒的时候,你把手机给我。】
“嗯。”
楚蔑敲下最后一个字,才放下了手机,将它放在枕头下面。等到沈淮云过来收餐盒时,才将手机悄悄还给了他。
…………
到了晚上,盯着楚蔑的那些护士也都离开了,毕竟他们也是正常上班,又不是什么特务间谍。就算是盯着他,也是工作之外另加的任务罢了。
今晚值班的人是关秦月。
想来就算今晚沈淮云没有想要去地下一层探路,就凭他对表妹关秦月的爱护程度,也不会真这么遵守规矩地待在员工宿舍楼,必然会悄悄来疗养院确保关秦月的安全。
沈淮云自然也如约出现在了楚蔑的病房里。
不过他能放心让关秦月去值夜班,也正是有贺防川保护她。
他早便看出来贺防川对关秦月有意思,之前在荆川中学的天台上都那样护着关秦月,那么在这个疗养院中,贺防川也一定会保护她的。
虽然沈淮云有时恼姓“贺”的猪要拱他家小白菜,但确实不得不去感谢贺防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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