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无动于衷,他的脸上也有泪水,只是……有一根长长的金属杆、从他的左胸口没入、把他牢牢钉在了原地。
鲜血浸湿了这片土地,他动不了。
纪拾烟颤抖着手想要抚上了他的脸侧:“陆朝空,你别哭……”
却直直穿过了陆朝空的身体。
纪拾烟呆呆地看着自己透明魂灵般的双手,
这就是……人死后的状态吗。
他死了吗?
他又死了吗?
还是说……这是前世的他死亡后,在陆朝空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纪拾烟不敢再去细想。
他想伸手抱住陆朝空,然而还没有抬起,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时言。”
纪拾烟微怔。
下一秒,眼前的画面忽然像镜子一样凝固、随即镜面出现一丝裂痕,整个梦境轰然倒塌、破裂成一块一块的碎片、悬浮在空中。
而纪拾烟感到自己向后倒去、再度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深渊。
失重感太过强烈,纪拾烟吓出了一声冷汗,猛然睁开了眼,大口呼吸着。
“时言。”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纪拾烟呆呆看去,看见了——陆朝空。
他一时竟没有反应上来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就这么抬眼望着陆朝空,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一样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朝空心脏一疼。
他半跪在笼外,轻声道:“时言,捂上耳朵。”
纪拾烟还仰着脸看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房间内有监控,断了整栋别墅的电也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陆朝空深吸了口气,直接抬腿踢向带锁的门栓。
轰一声,门锁应声而落。
果然,纪拾烟被这声巨响吓了一大跳,尖叫了一声,紧紧捂住耳朵闭上了眼,整个人已经贴在了笼子上还在向后退。
陆朝空推开摇摇欲坠的门,大步走进去,半跪下身、把纪拾烟抱进了怀里。
触碰到那灼热的温度、以及近距离才看到了纪拾烟左手上的锁链,陆朝空表情一顿,随即眼底有压不下去的冷意,语气却依旧轻缓:“别怕时言,已经没事了,我带你出去。”
熟悉的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感官,纪拾烟终于有了点自己还活在人世间的感觉,慢慢抬起头,视线汇聚了好半天,才识别出来那真的是陆朝空。
不是在梦里。
他真的来了。
纪拾烟怔怔地看着陆朝空,泪水决堤般涌出眼眶,没忍住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脸埋在他的胸口、眼泪瞬间就浸湿了那一片衣领。
“陆朝空……”
他的声音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动物,呜咽着、无比难过却不带一丝埋怨:“陆朝空,你终于来了……我……我没有和CJ签合同……”
“嗯。”
陆朝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抱歉,我来晚了。我们回去。”
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发卡,把外套披在了纪拾烟身上,然后顺着后者左手的锁链,找到了把另一端拴在笼子上的锁。
之前怕纪拾烟眼睛一时没法适应光亮陆朝空一直没有开手电,这时便也只按亮了电子手表的屏幕,借着光开始撬锁。
纪拾烟把自己裹进了陆朝空的风衣、仰着脸看陆朝空的动作,鼻尖萦绕着他衣上的淡香。
忽然,纪拾烟表情一怔。
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整间房子的光亮只有陆朝空手表那一束,照不全他全身,纪拾烟看不到是不是陆朝空流血了。
不。
肯定是陆朝空受伤了,但不知道是哪里。
他张了张嘴,想要去问陆朝空,但是又怕打扰他的动作,只能满目担忧地看着他,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又过了一分钟,陆朝空手下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伴随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那一串锁链全部落在了地上。
目光顺着锁链下移,在看到铺满一地那厚厚的纸居然都是CJ的合同时,陆朝空眼底的冰冷又深了几分。
断电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走。”
陆朝空拢了拢锁链,拦腰抱起了纪拾烟。
纪拾烟安静地躺在陆朝空怀里,目不转睛望着他冷峻的侧颜。
高烧依然难受,但感官却回来了不少。
纪拾烟动了动鼻子,突然从陆朝空外衣里探出右手,摸向他的腰侧。
“别动。”
陆朝空没有来得及阻止,纪拾烟就已经摸到了一手血。
他睁大了眼。
“没事。”
陆朝空语气平淡:“和池眠的保镖打了一架。”
纪拾烟一怔。
那些黑衣人。
他们……不是专业的打手吗,而且池眠在这栋别墅留下的保镖应该是两个,陆朝空居然能打过。
联想池眠关他前对他说的话、以及池眠对陆朝空的厌恶,纪拾烟忽然隐隐觉得,陆朝空身上,好像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整座别墅漆黑一片,此刻空无一人。
陆朝空没有带他走正门,而是来到了一层的一座落地窗前。
那里的铁杆已经被折弯了三个,刚好够一个人穿过。
“队长。”
纪拾烟看到窗外站了一个人,好像这段时间在KPG见过、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然后纪拾烟就被陆朝空隔空递给了他。
“陆……”
纪拾烟心下一慌,后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见陆朝空也跨了出来,重新把他接回了怀里。
纪拾烟安心了,攥着陆朝空的衣领,只露了两只眼睛在风衣外、依然专注地望着他。
来的车是陆朝空那辆卡宴,他把纪拾烟放在了后座中间,自己也坐了进去。
挨着陆朝空坐、身上也裹着后者宽大的风衣外套,纪拾烟头烧得有些晕,一直担惊受怕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不由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陆朝空打了个电话,好像是让私人医生带上点滴和药去KPG基地等着。
接下来的事情陆朝空定是都安排好了。
纪拾烟忽然感到无比安心,靠在陆朝空的肩膀,慢慢阖上了眼。
车行驶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半梦半醒中纪拾烟感到自己脑袋被人很轻缓地扶了一下、而后靠在了座椅上。
他拧了一下身子,慢吞吞睁开眼,发觉身边空了。
纪拾烟一怔,整个人瞬间清醒了,直起身从车窗四处往外看。
他看到陆朝空和那个司机站在外面,后者拿了一个医疗箱,似乎是要给陆朝空处理伤口。
慌乱的心顿时安静了不少,纪拾烟裹紧衣服,费力挪到门边,把车门打开了一条缝。
“队长。”
他听到那个人对陆朝空说:“不是很深,但是位置和那次的伤口一样,他们是知道你缺了——”
陆朝空抬眼,和车门缝里纪拾烟的半只眼睛对上了视线,从后者眼底看出了一抹惊慌。
他抬了下手,止住了司机的话,走到车边,俯下身:“怎么了?”
“没、没事。”
纪拾烟仰着脸看他,没忍住还是伸手抓住了陆朝空的一小片衣角,小声道:“就是怕你走了。”
“不会。”
陆朝空把纪拾烟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绕去了耳后:“处理一下伤口,稍等片刻好吗?”
纪拾烟点了点头。
见陆朝空没有动,他这才猛然醒悟自己还拉着人家的衣服,嗖得收回了手。
陆朝空没有走远,就在纪拾烟身边,单手撩起了衣摆。
但他侧着身,以纪拾烟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腰腹的伤口,只能看到司机在用酒精和消毒纱布。
其实纪拾烟更想看之前看到的陆朝空那个缝了厚厚线的旧伤疤。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那里与池眠有关,甚至……与池眠话里的“骨头”有关。
还有陆朝空为什么喜欢前世的自己,那样刻骨铭心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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