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是谁都能免费得到一个博士指导本科生比赛,陆朝南亲力亲为,根本不让他有空打退堂鼓。他认真道康辞有时都怀疑陆朝南看他的论文是真发自内心觉得好吗,这些浅薄文字难道不是一堆学术垃圾?
不过他没打算问,他和陆朝南之间差了多远,康辞心里有数。
九点多,康辞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棵银杏下盯着树干剥落后露出的伤痕,远远地瞥见一个高挑人影,他望过去,那人抬起手挥了挥。
埋在围巾下,康辞情不自禁地笑了。
“临出门接了个电话。”陆朝南说,他挎运动单肩包,“今天没课,对吧?”
有一部分课程只上半学期,这两周刚通过结课考试,康辞点头:“本来我打算跟小新今天下午去混副本的,你不是让我空出来嘛。”
陆朝南捏了把康辞的胳膊,示意他跟自己走。
并肩而行的距离亲密得恰到好处,暂不会令人想入非非。
他们约会的地点多在图书馆,或者自习教室。康辞猜想这天也不例外,哪知陆朝南带他往篮球场边一个临时停车场走。
那辆A4L停在最边缘,被唤醒时车灯亮了亮,陆朝南推了把康辞的肩膀。
“你开车来了?”康辞认出“虹A”的车牌号,“什么时候?”
“昨天。”陆朝南答,他临时有事回家了一趟,“主要想着你今天没课,老在学校待着也没意思,可以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上自习是吗?”康辞斜他一眼。
陆朝南没说“对”,笑容却暴露了一切:“走吧,少爷。”
他学崔洋那么叫康辞,语气调侃意味太重反而不觉得奇怪。康辞哼了一声,不和陆超南客气,直接去了副驾驶。
不是第一次坐了,上回还险些在这里吵架。关系变了,康辞心态也多少有些变化,回忆他们的冷战,陆朝南固然说话语气不对,出发点倒也没有存坏心眼。只是康辞不想让他教育,无论以前或是现在。
“我们去哪儿?”康辞问,眼珠灵动地转了转,“不会要去Mai-Tai吧?”
奥迪刚驶出学校大门,陆朝南瞥过他:“这就猜中了?”
康辞:“那地方就跟你半个据点一样。”
语气很有些小得意,陆朝南拖长声音“嗯”了一句:“真聪明。”
“喂!”康辞哭笑不得,“你不要像跟小朋友说话似的,也没多读几年书,自己都还是个学生,好意思对着我装大人!”
陆朝南被他批评,抿起唇,眼角却向下弯了弯:“就装了啊,怎么样?”
“……幼稚!”康辞故意提高了音量。
这下,陆朝南连嘴角也好心情地翘了起来。
出发时闪避了早高峰,Mai-Tai附近没有地下停车场但有个银行,康辞眼尖,就在银行外发现了停车位。地方不太好,可陆朝南技术过硬,两人下车看一眼后面几厘米就要擦过花坛边缘,同时松了口气。
“我以前来,这儿都停满了。”陆朝南四面看了一圈,“带着你就有停车位,不愧是知名欧皇无情砍崽。”
当面被叫网名——而且还是陆朝南一板一眼地这么喊——无论多少次都习惯不了,康辞想踩人,陆朝南成功预判并闪躲。
他一句“小南瓜滚”还未出口,陆朝南一把勾住了他的肩。
与学校完全不同的环境,拥抱也顺理成章。
康辞一愣,条件反射地挣动了片刻却没能逃脱,反而是手臂不受控地、出于本能地攀上陆朝南后背,抱住了他。
半侧身的姿势,他抬起眼,略高小半个头的青年朝他靠了靠。
晨光掠过陆朝南的睫毛,一道浅棕色阴影洒在下眼睑,随他目光流转,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康辞朝后靠了靠,似乎有所预感,光天化日,就在丁字路口,哪怕有花丛掩映,好像也不太妥当……
可如果即将发生一个吻,他又不想推开陆朝南,干脆猛地闭上眼。
意料之外地,初吻没有准时降临。
“干什么?”温和声线带着笑意攫取康辞的紧张,陆朝南离得很近,每个字都让他听清楚,“大白天的,我不会在这里亲你。”
他说完,下巴轻轻地在康辞发顶一蹭,胳膊收拢又放开。
原来只抱了一下。
康辞最后又顶着张红透了的脸,恼羞成怒、同手同脚地被陆朝南牵进Mai-Tai。
他们是咖啡店开门后的第一对客人,点完咖啡,陆朝南便摸出了笔记本和一叠打印好的论文,拿起笔开始疏通词句。
康辞看见那个标题,似乎是他之前拿给自己的,问:“这篇快发表了么?”
“之前被退稿了。”陆朝南平淡地说。
康辞“哎”地一声:“居然还会被退稿?”
他完全没想过陆朝南会遇到这样的挫折——如果可以称为挫折的话——别人发表文章或许要绞尽脑汁,陆朝南一年都能有两篇C刊,对他而言,这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何况康辞看过他的文章,立意、论据和材料没有不出彩的。
否则顾青也不会让他去大佬云集的研讨会,摆明了就有意在重点培养。
“很平常。”陆朝南说,把几个圈起来的地方指给康辞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论证,都有问题。总的来说是材料支撑不起我的观点,所以看起来有点儿剑走偏锋,而且毫无说服力……打算引国外的文献,但没找到好的译本。”
康辞:“诶,那怎么办?”
陆朝南:“自己顺便翻一下试试吧。”
康辞:“……”
低头看论文的人笔尖顿了顿,抬起头:“怎么了?”
“南瓜,以后出门别这么凡尔赛,好怕你被打。”康辞诚恳地说,再看向自己的论文,横竖觉得幼稚,感慨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
“你不用像我一样。”陆朝南隔着桌子,揉了揉他的头,“做好自己的事。”
“说话的口气好像在教育学生。”康辞说。
陆朝南板起脸:“哦,是吗?叫个陆老师来听听。”
“不叫。”康辞往后缩,“等你什么时候当副教授了再叫……这个好像有点难,那就等你当讲师了。学长,你毕业会留校吧?”
从顾青的器重、陆朝南的成绩来看,康辞几乎自刚知道他时就笃定陆朝南未来一定会留在虹大任教。就算留不了虹大,那么隔壁的政法大、虹市其他大学,陆朝南很大可能是读完博士,然后走上三尺讲台做个老师。
这也是许多读博的前辈们倾向的选择,康辞从小到大见得太多了。
他问出这句话,猜想陆朝南回答的风格,但没有猜到对方脸上罕见地露出了迷惘。
修长手指摩挲咖啡杯,陆朝南的眼角不易察觉地轻轻一动,然后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好为什么要读博。”
“诶?”康辞彻底怔住了,“可你已经在读了啊。”
“我知道,但还是没想好。”
“又不是没法毕业……”
“嗯……”陆朝南透露出不太愿意聊这话题的意味,思考片刻,仍干脆地打断了康辞,“不是这个问题,我还在想,等以后我们再聊,好吗?”
康辞眨眨眼,还没答“是”或“否”,不远处,一抹靓丽的银色挤占视线。
他扭过头,看见Mai-Tai那位染风骚银发的老板不知何时从二楼下来,穿着件松松垮垮的厚毛衣,打着哈欠,对陆朝南招手。
“哈喽——”他拖长声音,丝毫不怕打扰其他顾客。
陆朝南笑笑,对他举了下杯子。
康辞脸色一变。
这人帅得太突出让他天然地生出警惕感,何况好像和陆朝南认识很久,他满打满算才几天?上回是没立场,这次康辞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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