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神经[无限](14)
一直没有表情的江沉闻言冷冷地朝他看过去。
“我咋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彭彭边嘀咕边扶了扶笨重的发髻。
“这叫五官优越,好看的皮相都是无所谓性别的。”钟离冶笑着伸手替他整理衣服。
江沉冷声问,“你们很闲吗?早知道不该告诉你们生存法则。”
“别在这吵。”千梧按着太阳穴,“快到点了,还不去面试?”
江沉回头看他一眼,“这就走。”
“注意安全啊,少帅。”千梧倚门淡笑着说,“忙完要紧事我就去接你。”
“不必了,走廊相见吧。”江沉摆摆手,“我会沿途再做一次记号,晚上彭彭照着记号认一遍路。”
“唔……”千梧稍犹豫,“我担心的是洞房,别让人睡了。”
冰霜美人江沉闻言冷漠挑眉,转身淡淡道:“这话你跟庄园主说吧。”
*
十一点的钟声伴随着唢呐冥乐一起奏响,古堡一片空旷,千梧独自沿着旋转楼梯下到负一层。
账房门上挂着一把厚重的铜锁,隔壁是仓库。
他计划先去仓库里找把工具开锁,拿起锁头想估下分量,谁料锁竟忽然自己开了。
凑近看,锁芯断了一截,断层上凝着一层淡淡的蜡。
千梧忽觉背后发凉,他回过头,在空洞的墙上盯了片刻,而后沉默地推门进去。
账房里有两盏小油灯。账册一摞叠一摞,从书脊发黄的程度能依稀分辨时间顺序。
他把灯提到桌边,先翻开最新一本,果然是近期的账。
管家先生记账之精细令人惊叹,第一页就有千梧的名字。
“清洗费:客人千梧弄脏的五斗柜”
“食物:客人千梧要求的青葡萄和枫糖”
“损耗:客人千梧随手扔掉的真丝手帕”。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希望庄园的诅咒早日降临在客人千梧身上,赐予他死亡。
千梧竟在诡异的氛围中感到一丝滑稽,他忍着笑飞快翻过这一页,又很快看见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食物:客人江沉要求的红酒,血橙,肉桂和糖粉。”
备注小字:他竟直白“要求”不许在食物里加任何药剂,不能拒绝,该死。
时间是今天下午。
千梧盯着那行字长达几分钟才轻轻放下账本。
管家的记账习惯数年如一日。所有开销折损、细末收入都会记录。庄园主在外有不少家业,每个月源源不断地造着钱。他看着看着忽然有点好奇,从架子底下抽出最旧的一本账。
这一本已爬满裂纹,让人担心随时会散架。
千梧仔细翻开第一页,时间已经模糊了,但字还很清晰,显然比老太婆日记用的墨水更经得起考验。
第一条账是笔庞大的收入。如同横空出世的创业基金,往后买地置业、老太婆付给巫医的高昂酬金,都从这笔钱中划。
往后一直翻了大半年,才终于开始看见外面生意赚钱。
千梧又往回翻,在那笔巨款入账后,流水一样的账目数不胜数,其中一条有些不同。
那是一笔婚礼的喜账。
这小山一样的账本里,每天都有一笔喜账,但唯独这条既是第一笔,也是长达一年里唯一的一笔。第二条喜账出现在一年后,而在那之后没多久,出现了老太婆的丧账。紧接着,喜账一天接一天,便与后面的无数本账无异了,仿佛进入死水般永无止境的循环。
千梧轻轻翻动纸页,脑海里渐渐勾出一桩故事的轮廓,却又有些扑朔迷离。
身后的木门忽然嘎吱一声。
账本落在桌上差点粉身碎骨。千梧猛回头,却没像以为的那样对上管家阴森的脸,站在身后的是冰霜大美人江沉——还穿着喜袍,全妆,脸色奇差。
千梧愣了愣,“吓死我……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该去……”
半截话音折在喉咙里,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沉脸色变得更难看。
“落选了。”
江沉浑身透着冷气,咬着字说道:“庄园主选了屈樱。”
“唔……”千梧感觉自己心化了,“肯定不是你的问题。他可能只是怕你对他做什么,你真的已经堪称……”
“闭嘴。”江沉语气不善。
千梧从善如流闭上嘴,随手拿起另一本账,一边看一边笑得肩膀都耸动起来。
江沉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笑,冷漠淡去,无奈道:“有这么开心?”
千梧点头。
江沉放纵地叹口气道:“随便吧。你得赶快回去了,管家今天很警惕,我看他去宴会厅急匆匆,一定是急着办完差事后来检查你的行踪。”
“晚了。”千梧笑着放下账本,“我已经看到很多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
房间里。
喜服被丢在地上,皮带扣清脆地响,江沉把衬衫系到最上一颗扣,军靴踏着地板,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严肃贲张的军官荷尔蒙。
千梧靠坐着他身旁的中古桌,看着他冷漠擦拭掉眉粉与红唇,竟觉得有股难言的性感。
“他没选你,确实不太合理,难道真的放弃了?”千梧问,“屈樱怎么办?”
“她也准备了有记号的叶片。”江沉说,“其实庄园主最初看上的是那个高中生,但她哭昏过去了,屈樱主动顶替,庄园主才勉强答应。”
“这样的?”千梧挑眉,“性命攸关还肯替她,她们有什么关系吗?”
“我之前问过,没有。屈樱只说那个女生在外面也很惨,她想护着她走出神经。”江沉说道:“而且她主动替上去,也是为了给彭彭留一条记号路。我其实在担心另一件事。”
千梧问:“什么事?”
江沉思忖道:“今天管家说,庄园主想出了一些体谅玩家的举措,会在晚宴上公布。”
千梧冷笑,“是杀死玩家的举措吧。”
“毕竟他现在很被动。没把握杀死我们两个,一旦失手,按照生存法则,女鬼也不会在后半夜对我们动手。”
“我们就成了庄园里的BUG。”千梧淡淡接道:“而且还是两个会传授经验的BUG。”
江沉点头,“所以他必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先弄死我们。”
千梧忽然问他道:“你说女鬼为什么执着于杀死和庄园主成为夫妻的玩家,是什么角色会这么痛恨新娘呢。”
江沉脚步微顿,片刻后说道:“正房夫人。”
千梧悠然一笑,“我想是的。”
*
唢呐声中,玩家们再次齐聚宴会厅。
千梧刚落座,管家就无声地出现,俯身凑近他的脸庞,假笑着问:“千梧先生,请问您晚上去哪了?”
“在房间啊。”千梧仿佛没有为过近的距离感到不适,“哦对了,我刚才太无聊,给您画了一幅肖像,报答您送我的红酒。”
江沉闻言默默放下餐具朝他看了过去。
管家努力把嘴角的弧度又扯大一点,“噢?是什么样的画呢,我很期待。”
“在这。”千梧从兜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平往桌上一扔,“喏。”
江沉非常好奇,站起来倾身去看。
泛黄的纸上是一幅素描,哥特式线条捕捉到了管家先生的精髓——四肢细又长,尖长的鞋头仿佛能戳破人眼珠,面目狰狞诡谲,脚下的圆形底座中心笔直地生长出一根尖刺,洞穿身体,从头顶血淋淋地支出来。
“大师之作。”江沉忍不住赞叹,“一画千金。”
管家沉默了,死一般寂静。
“请问千梧先生。”管家努力扯着嘴角,“我为什么被串在这根尖刺上?”
“灵感来源于您转身的动作。”千梧很大艺术家风范地笑着,说道:“我从来没见过您这么丝滑的活人,忍不住手痒,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