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下挡住下半张脸的衣服拉链,张了张嘴,但是没说话。
禅院真希声音微哑:“……怎么可能。就因为那个咒力残秽是他的,所以你们就确定是他把那些人…杀了?”
“真希,你知道咒高丢的东西是什么?”五条悟问,但却并没有等待对方的作答,“一个佛像。那是烂橘子给他的“镇牌”。”
从约束的咒具丢失那刻,查证他到底有没有杀人,已经不重要了。
熊猫眼睛闪烁。
白发男人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肩膀霎时响起几声骨头的脆响。
他拍去衣服上不存在的灰,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走了”。
熊猫:“你去哪儿?”
五条悟回头,晃了一下手机。吐字清晰:“抓人。”
他挥了挥手,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和你去。”
“……真希?”
白发男人侧头:“他可是特级。”
“我管他到底是不是特级!”禅院真希捏紧手里的咒具,几乎让它的木质长柄发出“嘎吱”的呻吟,“这家伙,我要找他问清楚!”
狗卷棘也看向对方,目光坚定:“鲑鱼。”
熊猫伸出手:“我也一样。”
——***演出开始前,一分钟。
“叮”。照片传送至手机。
安室透点开,手倏然收紧。
[松田伊夏:漂亮?]
照片里,少年披散着半长黑发,卷曲的发丝在脖颈蜿蜒向下,如同一条条蛇。
他侧身对着化妆间宽大而平滑的镜子,身上穿了一件设计精良的演出服。黑色的宫廷风衬衫,背后的衣料却从中间裁断。
一条细长的、殷红的丝线将两侧衣料穿连,在背后规整地交叉,一路向上蔓延,系成尾摆垂至后腰的蝴蝶结。
两侧蝴蝶骨将轻薄的衬衣顶起弧度。
和之前很多张传至他手机的照片一样,漂亮,刻意展露出一部分不轻易示人的皮肤,带着几分独独给你分享的暧昧。
安室透却全然无心欣赏。
他的心跳在看清照片那一刻就轰然迅猛地飙升至不正常的频率,在胸腔当中不断鼓动、猛跳。
松田伊夏在剧场!
那个昨天口口声声和他说今天晚上和朋友在波洛咖啡厅聚餐,说今天学校社团演出他不参与的家伙,现在在米花大剧院的后台!
安室透猛然从座位上站起。
他坐在位于舞台侧方三楼的贵宾位,下方人头攒动,这里却出乎意料地只有他一个人。简直像是一个为他精心布置过的观景区。
男人几步走至栏杆处,按住扶手,咬牙朝着下面看去。
帷幕拉开,演出开场。
乐声一层高过一层、一浪高过一浪,伴随着擂鼓般的心跳声,衣着华丽的群演伴随璀璨变换的灯光向着两侧退去,一人踩着渐起的序曲,自后方登场。
安室透攥紧扶手。
灯光投下,剧目《厄运之子》的主演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他的心跳却并没有放缓。相反,一种更为诡谲不详的预感却随着演出进行,如无形的手扼住了男人的脖颈。
主演举起手,他曾经看过的台词自口中吐出,好似命运的预兆:“既早知苦难是一条没有终点的道路。母亲,我的母亲。又何苦用你的血肉滋养我。用你的灵魂哺育我。让我降生于世。伴随绵亘一生的恶。”
“我探寻。在唯一的光亮远去以后。”
“我探寻……”一道更为清亮、更为熟悉的声音,合着下一句台词,在脑中轻轻奏响。
松田伊夏。
安室透用手扶住额头,向着舞台以及周围看去。没有人对此有所反应,好似所有人都听不见这个声音。这道声音在他耳畔、脑中轻轻响起,如同一个幻象。
比起舞台上竭力表演的演员。他声音很轻、很低,像只是跟着重复。
又如真的从胸膛中吐露的自言自语。
“探寻无意义的生命,细品将我吞噬的仇恨与血泪……”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松田伊夏到底在哪里?!
他呼吸克制不住地急促,在无意义的寻找之后,安室透忽然想起什么。
摸向自己衣服口袋,将前不久在这个隔间拿到的小盒子拿出,他掀开盖子,白玉佛像安静地躺在箱内。
金发男人伸手攥住。
一瞬间,原本冰凉的白玉贴着手心皮肤,却迸发出巨大的烫度,像是能将皮肤灼烧起泡。
他没有松手,更为用力地攥住,好似要将所有的纹路都烙印在掌心之中。
声音更为清晰。
他眼中不再只是剧院内正进行着盛大表演的舞台。
耳畔似有风声吹过。四周空旷,远处,高楼耸立。
男人好似多出了一双不存在于世界的眼睛。离开了剧院,向上,直至空荡的天台。
那里只有风声,楼下涌入剧院的观众,没有人会抬起头,将目光看向高耸的穹顶。
松田伊夏伫立在天台中央。
他衣服后方,丝带系成的蝴蝶结在风中摆动,殷红的色泽,让它犹如流动的血。
少年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轻微抖动,在脸上投下轻微的影。
轻声念着楼下正在上演的剧目台词,他凝望远方,然后慢慢扯出一抹张扬而危险的笑:“终于来了。”
来人站上天台:“伊夏,我会负责处决你。”
声音熟悉。
安室透从重合的画面中挣脱,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冷汗自额角滑落。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由疾走变奔跑,步步向前,朝着剧场的天穹。
耳畔却响起诡谲的风声,愈演愈烈,一些黑影自空气中浮现,如同围绕在剧院的幻影,在走廊上游荡,朝着天台涌动。
逐渐清晰。从之前不成型的幻影,变成轮廓清晰的扭曲的怪物,最后逐渐定格,诡异的眼睛、獠牙、类人或非人的外表,不断成为一个清晰具体的想象。
这就是…咒灵?
那天自三个学生口中听到的词汇在此刻有了实际的影子,男人却没有逗留的时间,一步步朝着天台上方跑去。
走廊拐角处,一只浑身布满脓血的咒灵张开大口,猛得朝他冲来!
手中的白玉佛像顿时迸发出奇异的温度。能撕碎他头颅的獠牙在侧身闪躲时与他擦过,但原本应当相撞的身躯却像是一潭黑色的湖水,将他容纳进去。
安室透骤然闭上眼睛。
他感觉自己在下坠。那尊佛像握在手里,烫得惊人。
背砸在地上,冰冷刺骨。
满鼻腔都是难闻的气息:消毒液、烟草、血腥、灰尘、泥土……
腹部莫名炸开无法忍受的疼痛,还有小腿、脖颈,身体好似失去控制,原本在多年训练下极具爆发力的四肢此刻却格外羸弱。
安室透感觉自己在努力挣扎着想从地板上站起,但是手被什么东西压着,无论怎么用力,换来的都是一阵阵的钝痛。
……为什么?
他现在在哪里?
挣扎着睁开眼睛。
入眼是惨白的、由瓷砖铺就的墙面。余光可以看见旁边一排蓝色的隔间,还有刺眼的白炽灯。
“问你话呢,哑巴了?!”头皮随之炸开疼痛。
安室透下意识想伸手借力去攥住拽在头发上的那只手,但是无论怎么努力,这具身体都毫无反应。
一张脸出现在面前,有些眼熟。
——属于被害者的照片上,但是更为青涩,头发也没有染成之前五彩斑斓的样子。
有人在旁边接话:“吓得说不出来话了,我早就说过这家伙胆子小的和女的一样,长得也像。”
“他脸上糊的全是血,你下手太重了,这样谁知道像不像女的。”旁边立刻传来声音,“我看他平时阴沉得渗人,像女鬼还差不多。”
“谁把他脸擦干净看看?”
“哪有这么麻烦。”打头那人弯腰下来看了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烟,用一个老旧的打火机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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