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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滴在黑发上流下,浑身缠满绷带的孩子好像还在昏迷中没有苏醒,在他身边对峙的两个人都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但神情中的天真和纯稚却已经所剩无几。
在暴力和死亡的阴影中生活的孩子几乎都是这样的,他们早早面对了风雨,于是也只能匆匆长大。
『羊』不做人口买卖,他们比谁都要知道人贩子的可恶。
在『羊』的内部,指责对方“拐卖人口”已经算是很严厉的指控了,就算是在组织中颇有人缘的白濑都在瞬间缩了缩脖子,他一边嘟囔着“我不是这个意思”,一边把手里的东西藏进裤子口袋。
对方不依不饶:“所以这是从哪里来的孩子?”
白濑:“确实是河里,发现的时候就在河里飘着。”
“飘?”
“可能是不小心失足落水,我们在工厂大道前面的河里发现了这个小孩、”
“等等、”有人惊疑不定的问,“工厂大道那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么!中也说不要靠近那边、”
一直站在白濑身边的女孩不耐烦的打断他:“这好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
对方惊了一惊,神色间多了几分游移不定。
白濑瞪了那女孩一眼,有些不情愿的从口袋里重新掏出他的“战利品”——一块纯银底托的蓝宝石。
颜色更偏向矢车菊,纯净的天蓝中带有一丝神秘的紫,宝石被固定在丝带的一段,看上去很贵的样子。
白濑粗鲁的比划了一个手势:“他脖子上的宝石,我敢打赌这绝对是真货。”
“哇哦——”有更小的孩子发出惊叹,这让男孩脸上稍稍带出了一丝得意。
他左右展示着自己的战利品,然后手指一翻让宝石从指间消失。
“把他救上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绝对是个有钱的家伙,只要能把他送回家去,一定能得到一大堆报酬——”
“但也可能会给『羊』惹来一大堆麻烦。”有人不赞同的唱反调。
“怎么会?这说不定只是个迷路的小少爷。”白濑信誓旦旦,“而我救了他的命,难道还不值得一点小小的感谢?”
“可中也、”
“或者说你希望我把他扔回去?”
反驳的人被噎住了。
擂钵街不是什么好心的地狱,这黑发小鬼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这种娇生惯养的小东西在这种地方估计活不过明天的早晨……
被拐卖、被殴打,相比之下加入黑手党做炮灰说不定都是不错的结局。
而『羊』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
“不能放着饥饿的孩子不管。”白濑抱着手,“对吧?”
最开始表示反对的人沉默了。
白濑得意洋洋:“你能想通就最好了……”
“啊、”
“又怎么了?”
“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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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鸢眸的孩子从陈旧的泡沫箱上坐起来,怯生生的问:“这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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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
因手下有孩子被打了、而上门去“理论”的中原中也终于回到了『羊』如今的驻地。
这是个由两个大型集装箱改建的建筑,说是房子有些勉强,但若只是从功能性出发、在擂钵街已经算是不错的建筑。
此时正值黄昏,集装箱内光线昏暗,中原中也提着被赠送的面包和西瓜踏进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是在附近救济点领来的物资,好像是叫什么“夏月”的慈善组织,领头的女人半年前第一次来擂钵街的时候差点被抢,中原中也顺手帮了点忙,之后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被女人叫住给些东西,还美其名曰“保护费”。
保护什么啊,明明他们自己就带了保镖。
那个银色短发的剑士不是很能打吗?
但每次那个女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好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叫住自己,不知为何,就让人感觉无法拒绝。
时间长了,中原中也就习惯性的把那边的救济点也算作自己的巡视范围了。
不过拜托他打人还行,拜托他给那群小鬼发糖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中原中也一边嘀咕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推开了集装箱的大门。
被当做门板的铁皮门轴有些锈了,每次推开都要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中原中也一步踏进室内,就发现不对。
室内空无一人。
椅子倒下了,玻璃碎了一地,曾经被大家一起从垃圾场拖回来的家具一个不剩的歪斜在地上,断了头的布偶小狗镶嵌着一枚子弹。
这里到处都是子弹。
整齐的弹孔沿着铁皮墙壁撕开了巨大的伤口,黄铜色的子弹大而怪异,『羊』的巢穴就像是被怪兽肆虐过一般遍体鳞伤。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脚印泼洒在地上。
中原中也退后一步。
西瓜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就好像触发到什么特殊的按钮,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那是些沉重的跑动、叫骂、混杂着零星的枪响,和人的惊呼,声音的品质很不稳定,夹杂着巨大的噪音和断续,中原中也猛然回头,发现声音是从黑暗的更深处传来。
——那里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
比起人更像是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歪倒的窗棂将昏黄的光线切割成长长两条。
那人就坐在泡沫箱拼凑出的沙发上,黑发,眼睛让人联想到死去的黑猫,那看上去是个和中原中也差不多年纪的男孩,纤细的手指摆弄着一个略有脱漆的老式手机。
中原中也认识这只手机,它原本属于『羊』中的某个孩子,上面挂着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彩虹挂饰,廉价的水钻曾被人很珍惜的细细摩挲。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在里面传来。
下一瞬,燃起了风暴。
在这个由两个集装箱构成的小小“基地”中,有史以来第一次,燃起了暴力的火焰。
就像是漆黑的诅咒,连逃走的余地都不会有,太宰治像是摔落的树叶,转瞬间被黑红色的人影死死地压在破碎的泡沫箱中。
“啊,疼、”
“告诉我,是你做的吗——!”
像是从地狱中发出的吼叫,中原中也俯身踩在太宰治上方,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叫嚷,他居高临下的看过来,脸和眼睛都带有一种无机质的锐利。
“告诉我——!这只手机是你从哪里捡来的!”
太宰治躺在地上,则是觉得这一幕真是充斥着一些让人不幸的熟悉。
他这个时间的身体还尚未对那些日后司空见惯的暴力和疼痛养成耐性。
“真是痛死了啦。”他一边这样抱怨说,一边向上注视着那只矮小的重力使,“你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矮呐。”
?
中原中也脸上的怒火都停滞了一瞬,然后一股更猛烈的巨力从侧面突袭了太宰的身体。
“混蛋关你什么事!我还会再长高的a——!”
太宰治从原地弹起,整个撞在了铁皮墙壁上,身下的薄柜被整个撞碎,在一声巨响后,太宰治又落到地上。
他仰躺在碎裂的木头上,觉得连这种对话都充斥着一种令人不幸的熟悉感。
太宰治:“那我就给你个预言吧,你十五岁后就不会再长高了,永远停留在1米59……咳咳,只能靠帽子和增高鞋垫——”
“滚呐!这什么令人火大的预言!”
中原中也又一脚踢来,这次却被男孩灵活的躲过,太宰治将那只手机抛向空中,被中原中也敏锐的接住,他问:“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太宰治慢吞吞地拍打了下衣摆的尘土:“『羊』之王——中原中也、对吧?”
“我不是什么王、”
“你是想问这里发生了什么是吧?”太宰治说,“我也不知道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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