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年大吉(4)

　　“真是有精神的孩子，他不怕冷啊……”马路上挤挤挨挨，一辆黑色豪车内，头发花白的贵妇人侧头瞅着不远处电动车前窝着唱歌的陆崽崽，她只能看到一张红扑扑的侧脸，能听到小孩精神抖擞的歌声。本就稀罕小孩的妇人情不自禁扯开嘴角，在她看来，无论贫穷富贵，高矮胖瘦，纯真的孩子永远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之一。多年来，她一直盼着膝下能有子孙环绕，一家人热热闹闹，偏偏事不如意，儿子已经三十好几，她想要个孙子孙女的心愿过分吗？
　　老天不让她如愿，她却不想轻易放弃。
　　要不然，她何至于会来到栖霞镇这么个……印象不大好的小镇。
　　

　　☆、街头偶遇

　　005 街头偶遇
　　车流拥堵寸步难行，车内的贵妇人恍惚地听着别人家孩子稚嫩的歌声出神，思绪早已飞远。
　　“这个点太晚了，姐，咱们就明天再去找那位高人。没想到彩凤城的冬天这么冷。”妇人旁边并肩而坐的女士稍微年轻些，两人略有几分像。
　　贵妇人回神，接了妹妹的话：“今年是冷冬，我以前过来都没这么冷过。亏得外头骑车的那些人还带着孩子，别冻病了就好。车流大，光照不足路面湿滑，骑车好危险。”
　　做妹妹的有些无奈，她姐姐很喜欢孩子，年年做善事资助全球各地的儿童，见不得孩子受苦受罪。外头天幕黢黑，凄风冷雨，只有昏黄的路灯和车灯在微弱的照明，渺小的电动车和四轮大车并驾齐驱，好些都载着人和孩子，毕竟是放学的点。瞅着的确心惊胆战，可这就是郊区栖霞镇的现实状况，并不是谁家都能买车为孩子遮风挡雨。
　　姐妹俩正感叹底层人民的不容易，路边上，一辆七钻八绕的电动车轰然滑到在地，大人和孩子瞬间甩了出去。
　　“啊！”车内的两人齐声惊呼，道路上响起数不清的刺耳刹车声喇叭声。
　　“真摔了，没事吧？”妹妹捂着心脏紧张探头。
　　负责开车的司机连忙道：“夫人别担心，我这头看到他们已经爬了起来，看样子应该没事，顶多擦伤。”说完无奈补充一句：“就是被电动车撞上的别克司机看样子要倒霉。”
　　“怎么回事？”年长的姐姐追问。
　　司机叹气：“碰瓷吧。”
　　电动车主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爷爷，每天骑车接送读幼儿园的孙子。摔倒的瞬间他就慌了，无能为力地跟着车子一起甩出去，然后轰然一声，电动车撞上了旁边的一辆别克，而他和孩子都倒在黑压压的车流中，幸亏车子都堵着动弹不得，没有给身体带来二次伤害。
　　老头爬起来忙去查看大哭的孙子，好在孩子没大碍，衣服穿着厚，估计有点擦伤。但看不见的暗伤他也不知道有木有，想到回家不好和儿子媳妇交代，他不由地心慌意乱。
　　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老头便气急败坏地指着车灯被撞瘪的白色别克：“你怎么开车的！有没有长眼睛啊！你要是撞死我孙子我全家要你偿命！”
　　别克司机积极下车面对，闻言怒道：“你当监控都是摆设，想碰瓷啊，真他妈见鬼，出门碰上你这种赶投胎的是老子倒霉。”吼了几声，司机忙着给保险打电话。
　　“你撞了我孙子，怎么着也该负责医药费，带我们去大医院全身检查！”
　　“想得美，老子一毛不出，自己找死关我屁事。”别克司机也不是好脾气。
　　老头气得干脆在地上一坐，撒泼打滚，干嚎起来。
　　……
　　“哎。”车内的姐妹俩摇头叹息：“败坏老年人的名声。”
　　“大家看看啊，这王八蛋杀人不眨眼，撞了人不负责！”
　　“连老人和小孩子都不放过！”
　　“嚎个屁啊，滚边上去哭，别挡着路。”其余看热闹的司机渐渐不耐烦，纷纷越过闹事的车辆挤出马路。
　　花坛边上，陆英带着孩子停泊了好一会儿，从开始的担心到现在的鄙夷和嫌弃，他对陆崽崽说：“崽崽，千万别学老爷爷那样，特坏特丢人！”他以前还被讹过一回，折了整两百大洋才脱身，从此遇上老爷爷老太太的车就戒备避让。
　　陆崽崽懂事的点头：“我看到就是老爷爷自己摔倒了，不能怪别人，他还撞坏了叔叔的车。”
　　老头子越嚎越起劲，陆英忍不住摘下头上的雨衣，扬声道：“年纪那么大出来碰瓷你也不怕丢人，麻烦看看你孙子，全身湿透打寒颤，给孩子积点德吧！”
　　吼完，陆英也不管老头什么反应，戴上雨衣不慌不忙骑车离开。
　　直到陆英的电动车彻底消失在夜色中，豪车内头发花白的妇人还没回过神来。
　　“我们也走，交警已经过来了。”妹妹冲司机吩咐。
　　车子缓缓前行，姐姐却忽然飞快打开车窗，伸着脖子往外张望。
　　“姐你做什么？”妹妹惊诧，完全不明白姐姐危险的行为。
　　姐姐尴尬回神，低声道：“我看到一个熟人。”
　　“是谁？”能让姐姐这么激动的人，她可真是好奇。
　　姐姐摇头，再不言语。
　　她怎么好意思告诉妹妹，多年前，为了逼那少年离开儿子，她做了一件很让人难堪的事。
　　时隔多年，对方居然已经当了父亲。
　　而他儿子，却求子不得。
　　这……莫非是报应。
　　贵妇人心情格外复杂，近两年她为了秦家的血脉繁衍问题四处求医、求神问佛、找大师找高人，妹妹告诉她在彩凤城栖霞镇有位很厉害的玄医，两人多方打听，基本上确定消息为真便立刻出发来到小镇。
　　当听到栖霞镇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名时，她心底深处有一丝丝的犹豫，当年被她赶走的少年出生于栖霞镇附近偏远的大山中。少年如愿消失在眼前，最大可能就是回到家乡所在的栖霞镇。
　　无论如何，她不想碰到，亦或者说，不敢再见。她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亏心事就和少年有关。
　　没想到多年后再见，对方的面貌几乎一点没变，唯一改变的是成长的气质。
　　是啊，当爸爸的人了，瞧着比从前稳重很多。
　　贵妇人忽然间豁然开朗，对方既然当了爸爸，而且看那小孩的年龄，怕是少年一回家乡就结婚生子，想到关键点，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嘲。
　　好歹证明，她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那孩子如她所料根本就是年少不知事，没读书没开智稀里糊涂的就和人谈恋爱，连自己未来真正需要什么都不知道。所谓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不值一提。
　　哪怕不断地安慰着自己，秦夫人当夜还是控制不住的失眠，在酒店的床上辗转反侧，她干脆爬起来，握着手机犹犹豫豫地给远在观澜市的儿子发了条讯息。
　　“拙朴，你睡了吗？”
　　消息刚发过去，秦夫人手里的电话响了，她忙接通，张嘴便忍不住说教：“拙朴，现在转钟两点了你怎么还不睡？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熬夜有多伤神你又不是不懂。”
　　秦拙朴的声音在电话中愈显低沉，却格外平静：“妈，我在英国，大概明天回去。”
　　“……怎么一下子又跑去外头了。”语塞的秦夫人无奈：“你这成天跑来跑去更累。”
　　“我心里有数。妈怎么还没睡？”
　　“哦，妈晚上和你姨喝多了茶水，这会儿有点失眠。”
　　“努力睡吧，年纪一大把别熬夜。”
　　秦夫人轻轻一叹。
　　“拙朴，妈今天……”
　　“怎么？”隔着电话都能感应到自家母亲有心事，秦拙朴既担心又无奈，他觉得八成又是操心子孙的破事，他可以理解爷爷和母亲的渴望。可是不代表他认同这一切折腾。一次两次还不够，现在都五六次了，说实话，他都差点对自己绝望，还以为人到中年就不行了。好在医学告诉他，他健康得很，既然如此，别的还怕个啥。
　　秦拙朴同样喜欢孩子，但那种事看缘分，有就好好当个父亲，没有就算了，事业上不断的挑战自己才叫有趣。
　　遥远的国度，坐在明亮的落地窗前，秦拙朴一边翻阅厚厚的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劝慰母亲：“妈早点休息，别那么老封建，你给我施压就是为难自己。”
　　“我们秦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孩子不是非要不可。”
　　在一旁整理文案的助理忍不住飞快瞅了眼老板，秦总的身家是迷，加上秦氏，秦夫人所有资产，其资产只会让人不敢想象，全部兑换成金子，那得是多大一坨皇位啊！
　　霸霸，我想继承(个_个)。
　　

　　☆、已婚已育

　　006 已婚已育
　　一晃眼到了圣诞平安夜那天，陆英的工作更忙。
　　他和同事们从一早开门起就穿上毛茸茸的红色圣诞服，分布在商场超市的每一片区域。陆英和另两个同事负责了巧克力糖果点心区域，大伙举着好几种商品做促销。不停招呼川流不息的客人，嗓子眼热得要冒烟。到了下午快交班的点，同事们已经奄奄一息，唯独陆英还是神色不改，工作依旧认真卖力。
　　终于熬到四点要下班，上头临时通知所有人加班，不得抗议。
　　陆英早有所料，再不情愿也没法，出来打工哪有不加班的好事。逢年过节别人休息正是他们最不能懈怠的时候。好在他们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几人缩在员工休息室里捧着泡面吞咽。
　　狐朋狗友的微信群几条消息快速闪烁。
　　光彩照人姬哥哥：我已经出发去幼儿园的路上，保证把干儿子好好接回来。
　　满分爸爸：谢谢叽哥。
　　手艺人杨：你今天要加班到几点？要不先把孩子放我这，我和小叽帮你看着。今天过节，我家有圣诞蛋糕，可以一起庆祝。
　　满分爸爸：，不知道具体加班到几点。我今天外卖兼职都给请假了。叽哥，你待会问崽崽要来我这还是去杨哥那，让他自己选择。
　　光彩照人姬哥哥：小孩子才做选择，哼。
　　满分爸爸：哦。
　　没错啊，崽崽就是小孩子。
　　有人帮忙接孩子，陆英彻底放心，吃了泡面便匆匆回到工作台。今天加班累归累，不过加班工资还是有所表示的，而且员工内部还有优惠券，很实用。
　　耳边不停回荡着圣诞快乐的歌曲，陆英热得满脸红通通，抱着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和平安果，用微微低沉，丝丝磁性，又有点儿绵软黏糊的声音吆喝：“圣诞大礼包，DF巧克力、SF酒心奶糖、UU曲奇饼……”
　　随着他的卖力推销，不停有客人往身边涌动，大多数都是青春洋溢的男孩女孩，还有不少人在偷偷的拿手机拍照。
　　“看到那个卖巧克力的帅哥没有？比你的爱豆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