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骨[异能](63)
这不专业——
他在脑子里模拟出霍尔顿医生的声音,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在黑暗中放松了自己的肌肉。加尔文慢慢地,慢慢地顺着墙角滑了出去,像是一只幽灵,或者说一只警惕性很高的猫科动物。
他的赤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缓慢的移动让他可以更好地通过移动判断空气的流动。
地毯上那些花纹标记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显眼了一些,加尔文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更加适应了黑暗。他缓慢而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并不希望自己跟那些入侵者产生冲突。
就让红胡子好好地对付他们好了……
一直到踢到另外一具尸体之前,加尔文都是这样想的。
不,正确地说,当加尔文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对方还不是尸体。
那是一只湿漉漉的,滑溜溜的手。
在加尔文即将穿过走廊离开这栋房子的时候,从黑暗中伸了出来。
热乎乎的肉块虚弱地圈了加尔文的脚踝,在骤然绽放开的浓烈血腥味中,加尔文听到了一声模糊的咕哝。
“&……¥……%……”
没有任何犹豫,加尔文直接用另外一只脚踩住了那个肉块,他的身体如同弓一般绷起,匕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凶狠地划去。
他感到自己刺入了一些东西——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匕首插入那团玩意时的手感不太对劲。从理论上来说,加尔文应该会能感受到大量鲜血砰然涌,就像是不小心扎到了浇花园时的橡皮水管。如果没有,那么就意味着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弄破他的对手,那只两脚猴子的大动脉,他很有可能只是伤到了对方无关紧要的地方,加尔文记得那群目光阴沉的老师是如何教导他的——“如果是那样,你得用你最快的速度再给他一刀,亲爱的,你的把他‘弄坏’”。
是的,是“弄坏”,而不是什么“弄死”“消除行动力”之类的词,后者始终会将对抗者视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前者是适用于器物。
一直到很久以后的今天这个单词一直漂浮在加尔文的脑海里。
加尔文反手又给了黑暗中的那个家伙一匕首。
他依然没有感到动脉破裂的声音,不过就在他这么想的瞬间,对方却已经完全失去了所有的动作,他沉重地倒在了地上,发出“啪叽”一声湿润的声响。
就好像有人不小心打翻了母亲放在流理台上的湿面团。
加尔文的呼吸骤然一滞,那个人倒下的声音在寂静而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若是入侵者还有其他同伙的话话,这个声音已经足够他们反应过来了。
加尔文飞快地转过身,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装饰桌跃去,在那张桌子下面有个缝隙恰好能够容纳他的身体,而两边的机关也可以在第一时间抵挡一波攻击。
“……”
然而,十几秒钟过去了,加尔文在黑暗中冷汗淋漓地等待着,却始终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来人。
空气循环系统依然在以最大负荷在他的头顶嗡嗡运转,血腥味正在逐渐淡去,他的脚踝和手臂上的那些血液也逐渐干涸。加尔文动了动自己的手腕,一些血凝结而成的碎屑落了下去。
房间里还是很安静。
加尔文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狂跳不已,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虽然并没有人攻击他,但是他的直觉却在尖叫。
有什么东西真的……不太对劲……
就在这个时候,加尔文忽然意识到,之前他还可以感受到房间里其他入侵者的气息,而这一刻,他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这栋房子里,现在只有他一个活着的人类。
加尔文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件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在装饰桌下呆了多久,也许只有很短的几秒钟,也许是好几分钟。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借着黑暗竟可能地按照原定计划离开这栋房子,但是……
加尔文咬着牙关,慢慢地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他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按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咔——”
灯被打开了。
明亮的光线骤然填充满了整个空间,加尔文的视线因为明暗的骤然交替有了很短一瞬间的模糊。
而在他真正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他的瞳孔骤然缩小。
“……”
沉默中,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快。
并没有多余的入侵者会因为目标的骤然出现而进行攻击,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他们都死了。
离加尔文最近的一具尸体已经近乎支离破碎,他整个上半身的皮肤都被活生生地剥了下来,挂在自己的腰间。
他应该是从卧室里勉强爬出来的,在他身后是一条鲜红的血路——真是难以想象一个人类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血。
而在地下室的入口处,那具给加尔文提供了匕首的尸体也远不是他想象的那副模样。
对方的皮肤完全变成了青紫色,双目从眼眶中爆出,他的下颚因为骨折而几乎耷拉到锁骨的地方,口中塞着一团巨大的,似乎是肿瘤一般的肉块。
加尔文还看到了红胡子的房子,这栋假的居住之地。
奶白色的墙壁上满是红色的碎花,那是鲜血飞溅时留下的痕迹,天花板也几乎被染成了鲜红。之前挂在墙上的玻璃画框被细心地取了下来,叠放在一起放在桌上。而原本挂着画的地方,用长而粗大的铁钉钉着几个人头。
铁钉从那些人的眼珠里穿透过去,填满了那两颗血淋淋的洞,变成了紫色的沉甸甸的舌头从那些人的口中挤出来,挂在了下巴上,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血。
加尔文缓慢地转过头,朝着客厅的方向望去。
那些头颅的剩下部分,它们的身体,被细心地摆放在了沙发上。无头的尸体身上都是黑色的紧身衣和战术背心,从健壮的身体还有武器来看,他们在生前应该是相当老道的雇佣兵。
然而这一刻,这些雇佣兵的尸体却被摆成了过家家的模样,他们黑色的手套里被塞上了有草莓花纹的粉色茶杯,里头盛放着的红茶还在袅袅飘着热气。他们的膝盖别扭抵着茶几,茶几上摆放着相当漂亮的白盘子,里头放着一颗一颗满是奶油的杯子蛋糕。
他们脖子的断茬处粗糙不堪,红色的血依然在咕噜咕噜缓慢地从血管中涌出,浸透了原本是淡绿色的沙发布料。
非常奇妙的,加尔文忽然想起来几分钟前那个“攻击”他的入侵者说的那句含糊不清的话。
他说的是……“救命,救救我”
加尔文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匕首落在了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
眼前的这一切,几乎让加尔文以为自己来到了噩梦。
天啊……
不,这根本就不是噩梦。
加尔文想。
这里就是地狱。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门忽然传出了一声轻响。
“加尔文?”
一个声音惊恐地传了过来。
加尔文猛地回过头,看到艾扎克僵硬地站在门口。
他的身上还穿着黑色的警察制服,脸色惨白。
“这里到底……”
加尔文看着艾扎克缓慢地将房间里的一切环视了一周,然后听到艾扎克的问话,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似的。
“……发生了什么?”
第73章
“我不知道。”
加尔文记得自己这么对艾扎克说道。
“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
艾扎克的嘴唇动了一下,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但是加尔文却非常敏感地意识到了来自自己兄弟的恐惧——也许只有很短的一瞬间,但是艾扎克确实认为房间里的一切跟他有关。
“我什么都没做——为以为他们是为我而来的。一直到开灯前,我都以为……”
加尔文盯着艾扎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
艾扎克打断了他,然后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状态可怖的尸体,表情严肃:“回车上去。”
“也许我们应该给红胡子发一个消息……”
“够了,加尔文。”艾扎克死死地看着加尔文的脸,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阴沉,“回车上去。”
加尔文眨了眨眼睛,处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灵光乍现,他忽然朝着艾扎克之前凝视着的地方望去——他很震惊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那个——在那具被剥皮的尸体上,挂着一根细细的项链。
金色的项链被暗红色的鲜血弄脏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看清项链上的吊坠。那是一只十字架,一名金质的天使伸展着翅膀,面容平静地被钉在身后的十字架上。金属光滑的表面一如其他部位血迹斑斑,那只天使的脸颊上也满血痕,然而那对紫水晶制成的瞳孔却在已经变暗的污血中闪闪发光。
加尔文和艾扎克对视了一眼。
没有错……加尔文对于来人身份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些人确实是为了加尔文而来的,他们都是降临派雇佣的雇佣兵,当然,更有可能就是信仰了降临派的亡命之徒。
“别担心,你先回车上,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艾扎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上去他似乎企图给加尔文一个微笑,然而实际上他的这个表情却显得格外狰狞。
加尔文摇了摇头。
“我们一起走。”
他说。
“加尔文——”
加尔文在艾扎克开口的瞬间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我不太舒服。”
透过布料,艾扎克清楚地感觉到了加尔文的颤抖。
他抬起胳膊架住了加尔文,将他半扯半抱的拖出了那栋遍布模糊血肉的房子。
跟白天相比,夜间的空气格外的凉爽,那几仙人掌在夜色中投下了怪物一般扭曲的黑色影子,带着干燥气息的风轻柔地拂过加尔文的脸,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房子里的血腥味是多么的浓重。
他安静地仍由艾扎克拖着他越过房门,穿过庭院。
在庭院狭窄而简陋的小路上,加尔文装作不经意地垂下头,他将嘴唇凑到了艾扎克的耳朵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那个人……还在那栋房子里。"
艾扎克架在加尔文肋骨处的胳膊骤然一用力,加尔文差点因为那疼痛咳嗽出来。
“凶手?”
艾扎克的嘴唇微动,轻声问道。
加尔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