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骨[异能](22)
(“宝贝,你很乖,听话。”)
(“我不想弄伤你……听话……”)
……
加尔文只觉得自己的胃部正在膨胀,几秒钟之后他脸色煞白地转过了身。
“我想先离开一下。”
他僵硬地说。
然后他朝着厕所冲了过去。
加尔文算得上是撞开厕所大门的——一个客人正在小便池的前面,他被巨大的声响惊吓了一下,尿液弄湿了地板。
“嘿,老兄?!”
他有些不满地冲着加尔文嘟囔道。
“滚出去。”
加尔文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扔了出去。
“砰——”
然后他用力地锁上了门,冲到了水池前,他用那种好像快要把内脏都要吐出来的方式剧烈地呕吐起来。加尔文并没有办法吐出什么,直到这一刻他才缓慢地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水池里渐渐有了一些血丝。
几分钟后,加尔文水池前抬起头,他打开水龙头,然后扯下了自己的衣服。他将那团衣服胡乱地塞到了水龙头底下,接着飞快地将那被冰冷自来水浸透的衣服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开始用力地揉搓着自己脖子上可能被维吉利蹭到过的那一块地方,整个人颤抖得像是帕金森发作的病人。
“加尔文你还好吗?”
敲门声伴随着艾扎克的喊声从厕所外面传来。
“我很好!我只是在处理一些事情!”
加尔文吼道。
门后面安静了下来,但是加尔文知道艾扎克就在那里。
加尔文的半边肩膀整个都被搓成了通红,皮肤有了破损,露出了些许的血点。他感到很痛,可是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忽然间他有了一种世界完全崩塌的感觉……他猛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剧烈的疼痛伴随着鲜血热乎乎的咸味涌进他的喉咙。他的喉咙也是疼痛的。
加尔文知道自己再一次情绪失控了——如果说他十三岁前的人生给他带来了什么后遗症的话,那么这个就是其中之一。他永远没有办法忍受其他人以亲密的方式碰触到他的皮肤,他会发狂,呕吐,神经质地弄伤自己——然后他会因为自己无法控制这种行为而感到更加狂乱。
加尔文花了一点时间来让自己平静下来,当他恢复理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厕所的地板上,他的衣服被扔在一边,肩膀上有一个抠破的伤口,伤口正在往外面渗血。
而他觉得好多了。
接着他扶着洗脸池,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头晕得有些厉害,以至于他恍惚了一下子才感觉到自己的背部正在发痒。
加尔文在洗手池前的镜子前费力地侧过身,他从肩膀上往后望好看到自己的背究竟发生了什么——多年前那场翅膀摘除手术给他的背上留下了两道狭长的伤口——那实在是两道丑陋的刀口,尤其是当年的他在手术后有一场差点夺去他生命的伤口感染的情况下,他的刀口就像是两条褐色的蜈蚣一样攀爬在他的肩胛骨上。
然而现在加尔文发现自己背上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已经发炎了,刀口高高隆起,并且开始往外渗血。
“去他妈的——”
加尔文低声咒骂了一声,他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膀,总觉得这样能让自己的背部好受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镜子中的某个影像。
“咕噜”
红色的眼白,黑色的瞳孔。
一颗眼珠在加尔文背上的伤口缝隙中,飞快地转动了一下。
——“它”正借着镜子,热烈地,饥渴地窥视着加尔文的身体。
第26章
加尔文透过斑驳肮脏的镜子与那颗埋在他伤口中间的眼珠短暂的对视了一瞬间。
他从未见过那样可怕的东西,那红色肉块包围着的瞳孔是因为有毒而变成那种浓重的颜色的。加尔文的神经几乎快要冻结了,有那么一秒钟他甚至无法理解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的心脏就像是坏掉的活塞一样疯狂地在他的胸腔里跳动,随后才是火山喷发似的强力的恐惧和惊吓。
加尔文的身体晃了晃,他用力地抠向自己背后的伤口,然而他很快就因为这个动作而失去了平衡。
“砰——”
加尔文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滑到了,他的头撞到了水池边缘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响声。
“艹——”
他因为剧痛而大喊了一声。
随后他听到了厕所门被撞开的声音。
“加尔文?!”
艾扎克冲了过来。
“我的背!我的背上有东西!”
加尔文顾不上摔跤带来的剧痛,他半躺在地上疯狂地企图用手够到自己后背的口子,因为剧烈急促的呼吸他的脸变成了紫红色,四肢在无力地颤抖。
一些冰凉的,散发着金属味道的液体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你的背后——冷静一点,加尔文,我帮你看看!"
艾扎克保住了加尔文,他惊恐翻过加尔文的身体——在大片洁白的,细腻如同大理石一般肌肤上只有两道细长倾泻的刀口。刀口有些发炎,艾扎克知道这恐怕会给加尔文带来一些身体上的负担,但是却绝对不可能对方产生如此大的反应。
“你在发炎,加尔文?!我没有看到别的——”
“眼珠!”
加尔文嘶嘶叫道,他剧烈地喘息着。
“什么?”
“眼珠在我的背上,老天,眼珠……那眼珠就在我的伤口里!”
加尔文语无伦次地喊道,艾扎克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将手按在了加尔文的背上。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看见了!”加尔文掐着艾扎克的手腕吼道,“我背上有东西在动!”
“那是你的幻觉!”
“眼珠,真的是眼珠,老天我得把它弄出来它一直在看我它一直在看我……”
“加尔文?加尔文……你给我冷静下来!”
……
“啪——”
艾扎克给了加尔文一巴掌,后者的脸偏向了一边。
“……”
终于,加尔文安静了下来。
加尔文感到自己的大脑依旧一团混乱,他喘得像破风箱……过了好一会儿,加尔文才沙哑地对艾扎克开口。
“手机,用手机拍一个照片,拍我的背!”
艾扎克照做了。
加尔文愣愣地看着艾扎克手机屏幕上自己红肿发炎的背部伤口,片刻后,他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下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
他虚弱的嘟囔了一声。
“加尔文?”艾扎克的表情严峻地望向加尔文,“你已经多久没有睡觉了?”
加尔文迟钝地将视线投向他,没有回答。
“……你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艾扎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他问道。
加尔文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开口:“昨天?”
事实上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记得那场冷清的葬礼,空气里漂浮着防腐剂和百合的臭味。
艾扎克看上去就像是很想再给他一巴掌的样子。
“你产生幻觉了,加尔文。”
警探压抑着声音里的怒火然后说道。
“你正在弄死你自己。”
加尔文沉默地垂下了眼帘。
……
半个小时后——
“咔——”
钥匙在锁孔里有气无力地转了一圈,艾扎克用肩膀推开薄薄的廉价木板房门,门板只开了一半便被沙发挡住了。艾扎克艰难地从门缝中挤进了房间,将另外一边胳膊上架着的加尔文扔到了沙发上,然后他气喘吁吁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用脚尖推过一个装满不知名杂物的纸箱劳累地坐了下来。
加尔文的租来的这间便宜公寓就在十字酒吧对面那栋建筑物的二楼。从肮脏的窗口往外望去,能从消防梯的缝隙里看到酒吧那恶俗霓虹招牌的一角。除了离上班距离近之外这间公寓别无任何优点,艾扎克觉得就算是他见过的监狱都要比这个房间更宽敞一些,它破旧,肮脏,且不隔音,空气里流淌着发霉的灰尘的味道。
艾扎克气呼呼地在纸箱上叉腰坐了一会儿,他简直想诅咒上帝顺便揍一顿加尔文,但是当他看到加尔文额头上鲜明的血迹时,他就像是被针扎过救生圈一样慢慢地耷拉下来。
“你最好滚去床上睡一觉。”
艾扎克朝加尔文身上扔了一片创口贴。
“顺便弄一下你的伤口……老爸要是知道你就是这样对自己的他可不会高兴。”
“唔,反正他现在也不可能再唠叨我了。”加尔文说。
然后他和艾扎克都陷入了沉默。
几秒钟手,加尔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侧着身子,从狭小的走道朝着浴室的方向挪去,手中抓着那片创口贴。
“你自己随意。”
加尔文干巴巴地对着艾扎克说。
艾扎克揉了揉自己的脸,他费力地将自己的身体挤到了厨房里,然后打开了冰箱。
他只打算给自己随便弄点什么东西吃,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加尔文的冰箱里除了啤酒之外竟然还有一锅红酒烩牛肉——这道炖得十分可口的肉菜被精心地装在红色的珐琅铁锅里头,铁锅的盖子上有烟粉色的丝带系成的蝴蝶结。
“我的老天,这是什么?”
艾扎克怀疑地用手捻了一块冰冷的烩牛肉放入嘴中,然后因为那过于美好的味道而有些恍惚。
“为什么你的冰箱里会有这种东西——而且他妈的还挺好吃?”
艾扎克抱着锅子回沙发上。
“不知道是谁送的礼物——”
加尔文的声音闷声闷气地从浴室里传了出来。
也许是哪个爱慕者,加尔文猜测。
他并不缺乏被人追求的经验,事实上,不管是否开心,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得到从追求者那来的礼物攻击,鲜花,各种高级礼品,顶级跑车——烩牛肉或许有些古怪,但是跟加尔文之前收到的那份追求者骨灰制成的钻石来说又不算什么了。
更何况,加尔文知道酒吧里确实有几位女性十分对他着迷。
事实上,当他终于忙完了霍尔顿医生的葬礼,带着疲倦的身体回家,却在门口看到了这样一份还保持着滚烫温度的烩牛肉时,他甚至有了那么一丝丝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