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动,明昭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到他们身上:“这些人和天灾有关系?”
高副队闷不做声。
明昭摘掉村长嘴里的抹布,村长的嘴获得自由,立马急切道:“我们都是好人,只是想和他开个玩笑,就被他绑起来了,他住的地方还是我们家呢,就这么恩将仇报!”
村长表情扭曲,略显苦相的脸此刻流露出几分怨毒:“年轻人,你是不是和他有仇?你把我们放开,我们会帮你的,我们才应该是一伙的。”
他似乎想起什么,连忙道:“还有,还有楼上那个,我们也得解决了。”
明昭一直微笑着听他挑拨自己,等听到他说要解决祁元时,才微挑眉,手抓着他的脑袋狠狠往地上一撞,微笑不变:“谁说我要和你合作?”
这一下就把村长撞得头晕目眩,额头出血。
他惊恐地看着明昭,忍不住往后退。
明昭抬手,似乎轻巧地拂去他肩上的灰尘,微笑:“现在,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吧。”
“首先就是村外那个祠庙,你知道多少呢?”
高副队这时倾身向前,显然也很关注这个问题。
对上明昭的眼睛,村长如同被摄魂一样,把所有他知道的事情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村外那个祠堂是有人告诉我们,让我们修建的,当初还给了我们十万块,我们把这笔钱拿来盖房子了。”
“什么人?”
村长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就是突然有一天找上门来,选了个位置,说要帮我们建祠堂。”
“祠堂里面那些牌位是怎么回事?”祁元擦着仍滴着水的头发,从楼梯上走下来。
明昭目光移向他,发现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额前的头发全部往后捋,露出完整清晰的眉眼,英气逼人。
一滴水顺着后颈滑入衣服深处,明昭想到了什么,体内努力压抑的火焰又不安分地跳动一下。
他的发情期有半个月,可祁元只是帮了他一次,现在明昭浑身还在发烫,体温比平常还要高很多,只是因为发泄过一次,能够勉强忍受。
明昭盯着祁元后颈,忽然感觉被人瞪了一下,抬头,果然是祁元。
明昭冲他微笑。
祁元:……
总感觉这人脸皮更厚了。
被明昭视线骚扰过的地方也在发烫,祁元捏紧了手中的毛巾,决定接下来无视他,只看着村长询问。
问到牌位,村长的话卡壳了一下。他不想说出来,可嘴巴不受他控制地开合:“祠堂建了也建了,我看它空着,那人也没说拿来有什么用,就自作主张把村里死掉的女人供奉上去。”
“她们怎么死的?”
“想逃跑被打死的,或者自尽的,堕胎没撑过去死的,被折磨死的。”
祁元眉目沉敛,听见这些话,似是没有触动一样,继续问道:“为什么供奉?”
“怕,怕她们死不安生,回来缠着我们。”
“她们从哪来的?”
“拐来的,或者骗来的。”
一问一答,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清楚了。
祁元猛然一拳揍向村长,村长倒地,剧烈咳嗽着,目光惊恐看着他。
祁元面无表情道:“畜生。”
他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明昭却看出他已经在怒极的边缘,在忍耐着不让自己直接解决村长。
明昭淡淡的目光移向惊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村长,薄唇微动。
祁元不能做的事,他能做。
第60章
村长家四人被押走的时候面如死灰, 气氛低迷。
跟着被带走的是村子里其他人,他们初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警察无缘无故闯进来抓他们, 要带走他们的老婆非常生气。
有些暴躁点的更是拿起扁担,呼唤同伴要把警察们打出去。
他们对外向来团结, 因为位置偏僻,又少有警察到他们这里来普法,养成了面对警察也不讲理的性子,脑海里并没有几分对警察的敬畏。
警察来抓人, 他们就敢拦人。
有位跟着出警的年轻小同志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讲理的人,涨红着脸道:“你们这是犯法的!”
村民把扁担往地上一撞,声音比他还大:“什么犯法, 我们犯什么法了?!那就是我老婆,你们警察不做些正事,跑我们村里把我们夫妻俩拆散, 你们反倒还有理了?!信不信我们去告你们!”
“对, 告他们!”
还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颤颤巍巍扶着拐杖出来,直接一把坐地上, 拍着大腿哭嚎:“有没有人来管管了,我儿子四五十岁才得了这么个媳妇,你们把人带走了,谁赔我儿子老婆!你们这是要把我们老刘家赶尽杀绝啊!”
场面一片混乱,把警察们吵得头都大了。
为首的警察额角青筋跳动, 终于朝天大喊一声:“安静!”
他声若洪钟,气质刚正,沉着脸时威严不屈, 村民们对上他不自觉地就气弱几分,这一下子更是当场把他们震住。
警察视线严肃地在闹事的村民上扫过,他们心虚地低下头,但还是有几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强撑着昂高头,在人群中一下子变得醒目。
警察暗自把那几张脸记下,才怒喝道:“什么犯法,妨碍警察执行公务的你们才叫犯法!特别是那几个拿扁担攻击我们警察的,你们犯了妨害公务罪,后面通通都要抓去坐牢!”
他把几个顽固分子点出来,一句坐牢就让他们昂高的头低下,心虚不安道:“我、我们没想袭警,我们就是想把我们的老婆要回来。”
警察皱着眉,黑着脸,看上去更像过年门上贴着用来驱邪避鬼,嫉恶如仇的门神:“什么叫把老婆要回来?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物件,是你们说要就要的吗?”
“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做调查,如果你们没有罪,我们自然就会放你回来。”
人群中骚动了一会,然后有人藏在人群里小心翼翼问道:“如果,如果我们有罪呢?”
警察大手一挥:“那就送去坐牢!严重的就枪毙他!”
要坐牢,还要枪毙?!
众人一下子慌了,纷纷哭天喊地,哭诉自己无辜。
人群里已经有人目露凶光,不动声色地和同伴对个眼色,不着痕迹地靠近包围警察。
警察还在说着话,突然一阵喧闹,几个警察合力将要闹事的人齐齐按倒在地,其他人赶紧散开,生怕牵连了他们。
警察冷笑一声:“知道犯法还来袭警,看来你们是心里有鬼。”
他吩咐警察们:“将他们全部带走。”
为了让这群人安分点,他还道:“待会审问时,先坦白的或者先提供线索的,我们酌情处理。”
这个村子不大,但也有几十个人,一个接一个垂头丧气地被带走。
而那些麻木的女人们,看着村民们被带走,失神的眼眸逐渐焕发了光彩,僵硬地扯扯嘴角,像是想笑,可是眼泪先一步流出来,她们捂着脸嚎啕大哭,要把这些年所有的痛苦宣泄出来。
祁元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幕,心情沉重。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很难不心生恻隐。祁元共情能力强,内心更是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巨石。
他抿紧薄唇,定定看着下面。
明昭一直知道祁元对弱小存在会更加怜悯关注,如果说人类的灵魂有底色,祁元的底色就是纯白的,坚守正义的阵营。
而明昭自己,或许是深灰色的。比灰色更深一点,又比黑色更浅一点。不是绝对的守序善良,也不是绝对的混乱邪恶。
明昭很多时候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行事,却也有必须坚持的底线。
那是明老爷子多年来的言传身教给明昭树立的规范,让他在这种时候不会站在云端之上,冷漠忽视掉地面的痛苦,而是能把目光一起投向下面。
怜悯归怜悯,明昭没有将这个揽为自己的责任,也不觉得自己是这些可怜女人的救世主。
微弱的怜悯之后,他更多地还是关注祁元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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