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尴尬这才褪下几分,季明月掏出手机准备扫码,看到还是有服务员拿了个铜壶过来。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们这桌关火了,”大厅嘈杂,季明月提高声量,“不用添汤了。”
说话间,一道银光随着服务员的动作,掠过了他眼前。
下一秒,崔决闪身挡在他面前,猛地推了他一下:“小季,危险!”
季明月失去平衡,在倒下的瞬间看到服务员藏在铜壶下的手。
那双手里,握着把尖刀。
作者有话说
海哥和小季,最萌年龄差(*^▽^*)
第119章 往事不要再提
那个拿刀的服务员抬脚跑了出了店门,瞬间没了踪影。
手上倏地传来刺痛,季明月低头,发现自己的虎口被划出了个好几厘米长的大口子,血已经顺着流到了手肘。
要不是刚才崔决一推,被割开的就是他的脖子了。
季明月鸡皮疙瘩奓了一后背,一时竟不知道这个伪装成服务员的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思忖之际,只听周遭的食客爆出惊恐的尖叫,间或有人喊着“出事了”云云。
他顺着看过去,冷汗都出来了——
崔决倒在地上,心脏的位置,正插着那把刀!
血液将西装洇成深色,崔决费力地扭过头,嘴唇翕动对季明月吐出一个字:
“走……”
涮肉店混乱不堪,店主拨了电话,似乎在联系阴司的安保事业群。
虽然受了伤,但季明月智商还在线,意识到钟锋的手下可能会过来,断不能够在此暴露身份,他想扶起崔决带对方一起走,无奈身单力薄,动作之间还碰到了崔决胸口的刀,痛得对方闷哼一声。
崔决脸色煞白,眼珠将闭不闭,是濒死之状。他双手不断把季明月往外推,不知是谁手上的血,把两只鬼的衣服染上了些许刺目的红。
季明月怔忪地喊了句崔决。
崔决像是回光返照那般睁开双眼,紧接着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小季,趁着现在,赶紧走……”
“想救我,就快走!”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季明月抹掉要滚出眼眶的泪珠,撕下衬衫的一截袖子把手上伤口包好,赶在安保事业群那拨西装猛男到来之前,离开了引魂街。
即使没被收回,考虑到那些如影随形的跟踪者,海哥的那幢小公寓也是回不去了。季明月踉踉跄跄地跑了片刻之后,忽而调转方向。
他打算去孽海的小办公楼。
办公楼快要修缮完成,施工队基本撤出,原就等着季明月重新搬回;再加上季明月对孽海附近熟门熟路,将办公楼作为藏身之处,再合适不过。
思及此,他加快了脚步。
不知是否是受惊的原因,季明月手上的伤口不但没有止血,反而崩开了,鲜血没有节制地流出,很快染红了衣服。
他喉咙发干,头顶也好像腾起了一把火,顺着血管一路烧遍四肢百骸。
在离孽海办公楼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季明月感觉生理和心理都已经到了极限,再也跑不动了。
四下静谧,他略微放心,驻了足不断喘着粗气。与此同时,他也很警惕地回头看了看,确保自己的血没有滴在路上留下痕迹。
伤口的疼痛始终刺激着神经,牵拉得连太阳穴都在跳。季明月看着几乎被血渗成了赭红色的衬衫,奇怪得很——不过是手上割了个口子罢了,苍蝇踢一腿的小伤,自己怎么跟个病弱的林黛玉一样,有如此大的反应。
就好像,全身的血都抽干了,流尽了。
季明月阖眸,眼前浮现出方才流了许多血的崔决。
亡魂死去的话,会变成什么呢?季明月想起很久以前,他问过连海这个问题。当时海哥只说了四个字——
灰飞烟灭。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越休息,脚越像灌了铅似的沉,季明月停止思考,决定一鼓作气跑回办公楼。
可刚抬脚,他的身后突然蹿出一个黑影。
黑影动作敏捷,一只手绕住季明月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季明月鼻腔一凉,似乎是吸入了什么东西,紧接着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
季明月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中他像只白鸟一样飘在半空,眸光垂下,入眼是座寺庙,【明月禅寺】的金字牌匾闪闪发光。
禅寺门口很稀奇地挂着块木牌,上书【莫向外求】。
这四个字在哪儿见过,季明月好奇地飘近,在寺门口,看见了一个昏倒的孩子。
禅寺住持妙成师父好像也得到了消息,忙赶来门口将孩子抱起。
本就皮包骨头的孩子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得结出了血痂,进气少出气多,一看便是好几天水米未进,半只脚快要踏近鬼门关。
住持在孩子衣服里发现了块小铁牌,其间刻着【京州圣约翰安养院 连海】的小字。
年轻的住持把孩子背起,往寺里走,同时忍不住暗叹一声——生于乱世,山河破碎,这样无根的浮萍,寺里自然是能救一个是一个,至于活不活得下来,全看个人造化吧。
天空倏尔变色,像电影加速那样黑白交替,昼夜轮回。
昏倒的孩子醒来,和此前住持收养的十几个孩子一样,被剃了头发,赐名为“本空”留在了禅寺之中。
时间慢下来,季明月目光定在幼年连海,不,应当称他为本空,那张满是青紫的脸上。
本空年纪小,看上去身子也瘦弱,笼在宽大的僧袍里。但他力气却很大,四五岁的小沙弥,扫撒砍柴那些粗活不在话下。
寺中孩子不少,都是住持妙成师父捡来的。妙成精力有限,基本都是散养,养出了几个仗着年纪大、抱团欺负他人的恶童。本空偶尔对上爱挑事的前辈,发挥在安养院抢饭拿菜练出的好拳脚,能动手绝不逼逼。
这天本空在寺庙后院砍柴,有个恶童想要偷懒,就暗中把木柴堆到了他旁边,本空发现之后,抄起木头就把其中一个孩子的脑袋敲开了花,当然他自己也遭到了无情报复,被打得鼻青脸肿。
妙成得知此事,气到把动手的孩子尽数按进了柴房关禁闭。
本空平常沉默寡言,加上武力值实在是强,别说是讲话了,禅寺里的其他孩子都不敢和他对视。也正因此,他独自窝在柴房里,从早到晚竟无一人探望。
夜里的温度降了下来。身上火辣辣地疼,肚子咕噜噜地叫,本空难受极了,在柴房的稻草堆上翻来覆去,像只默默舔舐伤口的小兽。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本空睁开浮肿的眼皮,于柔和的月色中,捕捉到一对特别的眸子,绿莹莹的。
“本无?”他记起了绿眸主人的名字。
这个名叫“本无”的小和尚自小在寺里长大,身体不太好,因而颇受妙成师父的厚待。正因此,抱团的前辈见了他都要低头,其他孩子要做粗活,唯独本无是例外。
“喏,这个给你,吃了就能活下去。”本无没看出对面少年脸上的沉郁,依旧笑眼弯弯,显得那对瞳孔如翡翠般美丽。
他把什么东西塞进本空的掌心,后者被烫到了,低声叫了下,手一抖,东西掉在地上。
本空定睛,看清楚那是块芋头。
“嘘,”本无拾起芋头,另一只手的食指贴上本空的唇,“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我只给你,别让他们知道!”
随着他抬眸的动作,季明月赫然发现——那个名叫“本无”的小沙弥,有和自己一样的脸!
季明月继续往前飘,在明媚的阳光下,他看到那对少年——本无和本空,或者不如说,自己和海哥——如抽条柳枝一般,在明月禅寺这处小小的桃花源里,逐渐长大成年。
本无体质弱,但人极其聪明好学,念佛经过目不忘,《本草纲目》亦能看懂,寺里一本《九章算术》更是被他翻得烂熟。妙成本就对本无青眼有加,得知小少年有想读书的念头,便张罗着送他去京州城里上学堂。
得知本无要离开禅寺求学的时候,本空正在打扫禅寺大殿。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笤帚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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