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恍惚着摇头。
魔鬼长长的指甲挑起他额前湿软的头发,露出那双试图闭上的眼睛。
下巴被掐住,他只能睁开双眼。
“这不是要哭吗?”许识敛逼迫道,“为什么哭?同情他,可怜他?觉得我残忍?”
在如此疯狂的逼问下,小耳也来了脾气,不躲也不退,红着眼睛瞪他,就是含着泪,不肯落,也不憋回去。
许识敛盯了会儿,莫名其妙笑了一声,松开手说:“来帮我们……他是你朋友?”
“小耳,你的朋友可真多啊。”他轻飘飘地数落,“虫子不能杀,他也不能杀。这都是你给我定的规矩吗?”
小耳说:“那你杀吧。把我也杀了。”
许识敛登时反问他:“你以为我不会?”
说完,手就不轻不重地按住他的脖子。
花瓣随风落在许识敛的肩膀上。
靠近他,破碎,离开。
小耳凝视着他,猝不及防地亲了上去。
在嘴唇上,用力一撞,像碰杯。
许识敛一怔,他借此挣脱掉,背过身去飞快抹了把脸。
静悄悄的,黑夜里没有声音再传来。
直到气息奄奄的老魔鬼吐气道:“小……小七。”
小耳从情绪里挣扎出来,连忙过去查看:“你快好了吗?”
他心里有很多愧疚。
背后始终有一道视线,他知道是谁,还是忍不住回看,许识敛已经化作人形,抱胸靠在树边,就这么看着他。
“我太老了,”色欲魔鬼目前只是一坨松散的肉,“很难复原,好疼好疼……你给我个痛快吧。”
小耳发懵道:“这不可能。”
他甚至不知道色欲魔鬼的嘴巴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是用哪个部位出声的,只能对着地上模糊的肉块说:“你卡在哪一步了?我能帮你……”
老魔鬼说:“你知道贪婪魔鬼吧?如果你想杀向霖,必须先解决掉他。”
小耳:“先别说这个了,我认识一个医生,我带你去见他……”
许识敛冷不丁插话道:“他们什么关系?”
老魔鬼:“贪婪魔鬼和向霖合作,在魔王失踪后一起管理魔鬼乐园。他们各取所需,贪婪通过吸食人的寿命来获取能量,向霖需要借助他的能力继续取悦其他贵族。”
小耳想把不成型的魔鬼抱起来,许识敛却过来拉他,嫌恶道:“脏。”
小耳甩开他:“六哥,你在这等我,我去叫虫子医生来。”
他开始往魔鬼身上遮盖落叶,老魔鬼淡淡地说:“不用啦,小七。你只需要记住,他们是绑定在一起的,一定要杀掉贪婪,才能彻底解决魔鬼乐园。”
贪婪是个很会隐藏实力的魔鬼,他有个异常阴狠的招数,但是……
老魔鬼在模糊的视线里看着许识敛,这个从始至终冰冷的刽子手。
呵呵,他在夜里恶毒地微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遭报应去吧!
在生命弥漫之际,他听到小耳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六哥,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害死你的。”
老魔鬼的眼神渐渐涣散:“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帮你了,做人的烦恼真多啊。我遇到那么多人爱别人,爱到最后,都希望对方去死,你信吗……”
几秒后,老魔鬼的身体变成干枯的巧克力。
许识敛在小耳身后说:“走了。”
*
林森住在半山腰的木屋里。
勇士们一看见他,就明白他为什么会被自己的理想淘汰掉。
一个干瘦羸弱的男人,看上去就像小孩玩耍时握着的木头人。可以说,男子气概与他毫无干系。
都说人不可貌相,但听完尤雨轰轰烈烈的心理路程后,林森在他们心中绝不是现在这个形象。
他大喜过望地欢迎他们:“天哪!勇士们,你们竟然亲自来找我。”
其实算不上谄媚,可大块头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说话便摆起架子来:“你的来信,我们都看见了。”
他不提淘汰的事,反倒用大发慈悲的口吻说:“有个至关重要的计划,我们想要邀请你的参与。”
林森拉上窗帘,忙点头:“什么事?”
井舟在他房间里打量,布局好简单,不像是复杂的人。
他说:“小岛有个坏人,我们需要解决掉他。这个坏人有个信任的人,你认识。”
林森说:“我认识?”
“叫尤雨。”铁拳看着他。
林森怔几秒,“噢”了声,面色有些尴尬。
大块头问他:“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林森踌躇着,井舟说:“不想说也没关系。她还记得你,你愿不愿意配合我们?”
林森也没说愿不愿意,他看上去很犹豫。
铁拳问他:“她生日是几月几号,你记得吗?”
这问题有些突兀,林森想来想去,说了个日期。
——和老魔鬼说的不一样。
铁拳心想,等会得去跟那魔鬼再确认一遍。
林森终于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你们是因为回信才来找我吗?”
“回信?”井舟问,“什么回信?”
“小雨……她在两天前给我写了一封信。”
铁拳蹙眉道:“什么信?她求你复合?”
“不,只是说她很想我,想我去参加她的生日会。”
“然后呢?”大块头叫起来,“你怎么回的,你拒绝她了!是不是?”
*
“小雨,你怎么了?”
此时此刻,梦呓穿着绿裙子,一脸担忧地询问。
尤雨从回忆里挣脱,恍惚着看向她。
她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变好的?好像自从她送了她那条绿裙子以后,梦呓就时不时来找她。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她以为谁都是朋友。
但尤雨偶尔很喜欢她身上这种天真劲儿,和她熟络以后,她才发现梦呓的家里也是一团糟。梦呓却总是心怀希望。
梦呓每次见她,都会穿她送的那条绿裙子。
她穿绿色真好看。
尤雨的目光落上去,自然地笑了:“我怎么啦?我没事。今天不是你找我吗,聊你就行。”
“我……”梦呓没兴致地说,“我还是那些事。妈妈病得更重,开始说胡话了,爸爸找来‘法师’给她做法。你信这个吗?”
尤雨摇头:“我不信。我什么都不信。”
她心里的确有事儿,但她不打算跟梦呓说。她太漂亮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吃过爱情的苦呢?
前两天,尤雨收到一封寄错的信。
本来她正在生向霖的气:不知道向霖在忙什么,反正就是不来见她。也许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在生气。
去找他,他的贴身男仆一改往日殷勤的态度,反而一脸不耐烦,说是出了大事,向霖很忙。
依她看,绝对是借口!
上次她找他,他就反应冷淡,绝对是厌倦她了。
男人都是这样的。她早就领教过,本来才愿意在心底承认,承认她对向霖有那方面的意思,这种心情将她从思念中暂时解脱出来……
“我终于爱上另一个人了。”她满心欢喜地想,这么多年,我终于还是解脱了!
——这个人却似乎根本不可能爱她。
那天,她本来在花园里浇水,还惆怅地玩起掰花瓣的游戏,一瓣是“林森”,一瓣是“向霖”。掰来掰去,听到邮差的声音,就过去看看。
“什么信?”她问对方。
“有家人要订婚了。”那人匆匆忙忙地答,他急着赶去下一家。
她没什么心情,随手打开看了眼。
新郎居然是“林森”!这一下她彻底傻住,明白一切都没有指望究竟是什么感觉了。
她来不及细想,连忙追上去找那邮差,跑了两条街才逮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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